铜镜里映出张寡淡无奇的脸，唯有眼尾那颗朱砂痣被她刻意保留﹣﹣这是与无涯阁接头的暗号。
她将鎏金令残片裹进缠枝牡丹步摇，忽然听见屋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姑娘，您的杏花酿。
"跑堂端着漆盘立在门外，指节在门框敲出摩斯密码的节奏。
玉绾将玛瑙盏倒扣，露出底部用鸽血画的朱雀图腾﹣﹣这正是三日前寒潭石壁上见过的图案。
楼梯吱呀作响的瞬间，玉绾嗅到一缕熟悉的沉水香。
她假意俯身整理裙裾，袖中银丝己缠住桌腿。
当紫檀屏风后转出戴昆仑奴面具的女子时，窗外忽有流火划过，照亮那人颈间紫玉镯﹣﹣与太后寿宴上赏给周昭仪的一模一样。
"阁主说，姑娘的筹码不够。
"女子指尖弹出一道寒光，玉绾侧头避开，毒针钉入墙面的位置正是朱雀图腾的右眼。
她想起寒潭壁画中盲眼朱雀的寓意，突然将茶汤泼向屏风。
水雾弥漫间，隐藏的星图浮现。
玉绾捻起三枚杏仁摆出角宿方位："告诉萧景珩，我要换的不是医案…"她故意顿了顿，"是景明二十八年冬，紫宸殿那场大火的真相。
"房梁突然坠下铁笼，玉绾旋身踢翻烛台。
火焰顺着浸过火油的幔帐窜起，她趁机甩出银丝缠住横梁。
烟雾中传来萧景珩的低笑："苏姑娘这招调虎离山，用的倒是娴熟。
"玉绾在漫天火星中看清他折扇上的新题字--"山河寂"。
三日前寒潭边的月白锦袍换成墨色劲装，腰间却仍悬着那枚螭龙佩。
她假意踉跄，袖中匕首己抵住他后心："医案换鎏金令，很公平。
""公平？
"萧景珩反手扣住她命门，折扇展露出内侧机关图，"姑娘可知昨夜戎狄使团遇袭，丢失的正是半块虎符？
"他突然扯开她衣领，指尖抚过锁骨下的海棠朱砂："就像这个，本该在及笄礼上由未婚夫点绘．"屋顶轰然坍塌的刹那，玉绾看见十八名死士靴底龙鳞纹。
这些本该护卫皇城的暗卫，此刻刀尖却齐齐指向萧景珩。
她突然读懂他眼底的讥讽﹣﹣原来这场刺杀，本就是请君入瓮的戏码。
玉绾被萧景珩拽进密道时，肩头箭伤再度崩裂。
血腥气中，她摸到壁面凹凸的纹路-﹣竟是寒潭底见过的凤凰青砖。
前方传来机械转动声，九盏长明灯次第亮起，照亮中央的翡翠棋盘。
"陪本座下完这局，答案自现。
"萧景珩执黑子落于天元，玉绾认出这是温泉宫未竟的珍珑棋局。
当她的白子叩响星位时，棋盘突然下沉，露出暗格中的青铜匣。
匣内羊皮卷记载的却是惊天之秘：景明二十七年，慕容皇后诞下的并非死胎，而是被稳婆调包的双生子。
玉绾指尖颤抖着抚过"承"字朱批，忽然抬眼："你就是那个孩子？
"萧景珩的银针突然刺入她颈侧，玉绾浑身僵首的瞬间，看见他扯开衣襟。
心口处的凤凰烙印缺失凤冠，与寒潭壁画中的图腾相差分毫："真正的慕容氏血脉，这里本该有九根尾羽。
"密道突然剧烈震动，玉绾撞翻棋篓时，黑子滚落处显出血色篆文。
她终于看懂棋局真意﹣﹣这分明是张皇城布防图！
萧景珩抹去唇边血渍："姑娘现在相信了？
你我都不过是…"破空声打断未尽之言，淬毒弩箭穿透他左肩。
玉绾在眩晕中看清箭尾标记﹣﹣这是苏家军的狼头徽！
本该战死沙场的副将周叔持弓而立，脸上却布满蚯蚓状的蛊纹。
"小姐，别来无恙。
"周叔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铁器。
玉绾盯着他扭曲的左手﹣﹣小指第二关节处有颗黑痣，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这确是如假包换的周叔，可他的眼珠却泛着戎狄巫医特有的灰白。
萧景珩突然捏碎玉珏，毒雾瞬间充斥密室。
玉绾趁乱扑向棋盘，按照父亲教过的军阵变法移动棋子。
当白子连成北斗状时，地面裂开暗道，她拽着萧景珩坠入深渊。
暗河流水托起两人身躯时，玉绾发现手中攥着半幅烧焦的婚书。
新郎名讳处残留"景"字，而萧景珩昏迷中呢喃的"阿绾",竟与她襁褓中的乳名相同。
"你究竟．"玉绾的银铃突然发出悲鸣，她扒开萧景珩的衣襟，看见他心口朱砂海棠正在渗血。
这分明是苏氏秘传的追踪蛊，唯有至亲血脉可种！
远处传来舟楫声，玉绾将鎏金令塞入他怀中，反身朝追兵方向游去。
她没看见，本该昏迷的萧景珩睁开眼，指尖摩挲着她遗落的发簪，那上面刻着慕容皇族的凤栖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