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着发烫的鎏金玉佩躲进岩缝，听见追兵的铁靴声碾碎枯枝。
月光泼在潭面泛起银鳞，却照不清对岸嶙峋的怪石﹣﹣三日前，兄长教她辨认舆图时说过，云雾山的寒潭是活水，底下连着前朝废都的地宫。
"咻﹣-"淬毒弩箭擦着耳际钉入岩壁，剧毒腐蚀石面腾起青烟。
玉绾就势滚入潭中，寒水浸透伤口时，她恍惚看见父亲教凫水的场景。
那年春猎坠马，父亲托着她后腰在温泉中说："记住，越是绝境越要睁着眼。
"血色在墨玉般的水中晕开，腕间银铃突然发出尖锐蜂鸣。
玉绾猛地翻身下潜，三支透骨钉擦着发髻掠过。
追兵首领的狞笑隔着水面传来："苏姑娘，二皇子要的是活口，可没说不让缺胳膊少腿！
"肺叶灼痛欲裂时，怀中的玉佩突然震颤。
玉绾借着幽蓝微光看去，潭底竟铺满刻着凤凰纹的青砖。
那些本己模糊的图腾在血水浸润中鲜活起来，砖缝间渗出金液，缓缓聚成八个篆字：慕容氏血，启天门“突然脚踝被水草缠住，玉绾挣扎间呛了口水，血腥味里竟混着龙涎香﹣﹣这是御书房特有的熏香！
她忽然想起去年献俘大典，自己误入禁地闻到过同样的味道。
记忆闪回间，玉佩突然嵌入潭底凹槽，整座寒潭开始轰鸣。
"轰！
"水幕炸开的刹那，玉绾被气浪掀翻在青石滩上。
追兵的火把照亮崖壁，她这才看清潭底升起九根盘龙柱，中央青铜鼎内悬浮着卷帛书。
首领的金鱼袋在厮杀中裂开，掉出半块鎏金令﹣与她怀中残令纹路完全契合。
"原来太后要的是这个…"玉绾咳着血沫冷笑，突然将残令掷向深潭。
几乎同时，月白身影掠过水面，折扇轻旋接住令符。
"姑娘好算计。
"来人足尖点着浮木，眉间朱砂痣艳如泣血。
玉绾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白玉螭龙佩﹣﹣这是皇子们及冠时御赐的信物，可眼前人分明不是她熟知的任何一位殿下。
萧景珩广袖翻飞间，十二枚银针钉入追兵死穴。
玉绾趁机扑向鼎中帛书，却被他用扇骨压住手腕："慕容家的女儿，都这般心急？
"帛书在月光下显出血字：”景明二十七年，帝赐鸩酒于慕容后，是夜凤栖台走水，遗孤不知所踪。
“玉绾如坠冰窟，这与父亲所述完全相悖﹣﹣苏氏祖训明明写着慕容氏暴虐亡国。
"很惊讶？
"萧景珩指尖抚过鼎上铭文，"你可知这寒潭本是慕容皇后的浴池？
"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烧伤赫然是凤凰展翅状，"就像这伤，是先帝亲手烙下的。
"山风突然送来硫磺味，玉绾脸色骤变："是火雷！
"她反手拽着萧景珩扑进潭中。
爆炸声震耳欲聋，青铜鼎碎片擦着两人发梢飞过。
水底突然伸出铁索缠住萧景珩脚踝，玉绾瞥见机关纹路，猛地咬破手指将血抹在锁链上。
"你怎知慕容氏血能…"萧景珩话音未落，整座寒潭开始旋转。
玉绾在激流中抓住他的玉带钩，触到内侧刻着的"承"字﹣﹣与二皇子萧承璟的私印完全相同！
当他们在暗河尽头浮出水面时，玉绾的银铃突然发出清越长鸣。
月光穿透钟乳石洞，照在壁画上：华服女子抱着婴儿跃下城楼，下方将军伸手欲接﹣﹣那人的铠甲纹饰，竟与苏氏祖传的虎符一模一样。
"这是…"玉绾指尖颤抖着抚过壁画，萧景珩突然捂住她眼睛："别看。
"但迟了，她己看到题跋：镇北将军苏定方私藏慕容氏余孽，当诛九族﹣﹣景明二十八年密诏“暗河突然传来划桨声，十艘蒙冲战船包抄而来。
玉绾认出船头老将﹣﹣那是父亲副将周叔，此刻却穿着戎狄服饰。
萧景珩将鎏金令塞进她掌心："选吧，用这个换你活命，还是…"玉绾突然吻上他唇畔，趁其怔忡时夺过折扇。
扇骨弹出的利刃抵住他咽喉，她对追兵高喊："我手上有无涯阁主！
换条战船！
"当玉绾独自驾船冲出溶洞时，怀中帛书突然自燃。
灰烬中浮现金线绣的婚书残页，新郎处赫然写着”慕容景“。
她忽然想起萧景珩被扯破的衣襟内，锁骨下方有颗红痣﹣﹣与三年前救她的蒙面人一模一样。
船行至瀑布边缘时，她在水雾中望见对岸悬崖上站着月白身影。
萧景珩的声音随风飘来："记住，下次杀人时，匕首要抵第三根肋骨…"玉绾猛然低头，发现不知何时，心口位置被人用朱砂画了朵小小的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