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剧组当文抄公的正确姿势
茶餐厅老板特意用红纸包了钱，说是讨个好彩头，结果现在被汗水浸得像个咸菜团子。
"第三十七场第三镜，Action！
"场务的喇叭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林小北把纸币塞进裤兜，拎起道具组发的长衫就往身上套。
这是部民国爱情片，他今天的角色是男主身后一闪而过的卖报郎——如果那件长衫不算开衩到腰线的话。
"你条裤穿窿啊！
"场务突然踹了脚他坐的塑料凳。
林小北低头看见破洞牛仔裤，这才想起1985年的港岛还没有这种穿搭。
正要解释，身后传来噗嗤一笑。
穿粗布马褂的龙套演员蹲在旁边，手里捧着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封皮上还沾着咖喱鱼蛋的酱汁。
"兄弟，哲学书配咖喱，不怕尼采诈尸？
"林小北挑眉。
"尼采说，没有音乐的人生是错误。
"对方用书挡住脸，声音闷闷的，"就像你现在该去换裤子。
"林小北刚要回嘴，突然被拽进更衣室。
邱若贞不知从哪冒出来，怀里抱着条戏服裤子："快换上！
王导最恨演员穿帮，上次有人戴电子表拍清宫戏，被他拿场记板追了三条街。
"布帘外传来场务的怒吼，林小北手忙脚乱地解皮带。
邱若贞背过身去，耳尖红得像茶餐厅的虾饺："那个...昨晚的事...""放心，我没告诉别人你被混混堵巷子。
"林小北憋着笑系裤带，"不过你哼《甜蜜蜜》真的很难听。
"布帘唰地被拉开，邱若贞举着粉拳要打人，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
林小北穿着绸缎长衫，乱糟糟的头发用发蜡抿到脑后，竟透出几分民国贵公子的气质。
少女举着的手突然转去拍他肩膀："等会儿考核，你要是敢让我出丑...""Cut！
哪个扑街把收音话筒入镜了！
"导演的咆哮震得天花板落灰。
林小北扒开布帘，正看见穿长衫的男主僵在镜头前——这位酷似梁朝伟的演员此刻表情扭曲，因为举反了民国时期的报纸。
"今日系1948年3月12日..."林小北小声提醒。
男主慌忙调转报纸，现场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邱若贞戳了戳林小北后腰："你怎么知道？
""我爷爷的爷爷参加过北伐。
"林小北面不改色地胡诌，心想总不能说看过《色戒》分镜脚本。
突然，他的余光瞥见场边熟悉的花衬衫。
昨晚那个金链男正跟制片人勾肩搭背，手臂上的青龙纹身随着肌肉起伏。
林小北拽着邱若贞躲到道具箱后，心跳如擂鼓。
"看到那个西瓜头没有？
"邱若贞突然指向监视器旁的中年男人，"他就是今天要见的黄监制，听说最近在找电影插曲..."林小北的视线在混混和监制之间来回扫视，突然抓起旁边的报纸。
民国风的《申报》头版赫然印着"杜月笙当选商会会长"，他盯着日期灵光一闪，扯开嗓子大喊："着火了！
仓库着火了！
"片场瞬间炸锅。
人群推搡着往外跑，金链男被撞得踉跄，林小北趁机拉着邱若贞混进人堆。
经过西瓜头监制时，他故意用肩膀碰翻对方茶杯。
"对唔住对唔住！
"林小北手忙脚乱地擦着泼到乐谱上的茶水，突然愣住，"黄监制在写新歌？
"泛黄的五线谱上画满涂改痕迹，副歌部分被茶水晕染。
林小北眯眼辨认出"月色朦胧/心绪难平"的歌词，差点笑出声——这不就是《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拙劣仿作？
"后生仔识看谱？
"黄监制狐疑地打量他。
林小北指尖划过琴键般在桌面轻敲："您这曲子，是不是卡在第二段转调？
"见对方瞳孔微缩，他哼起原版《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旋律，"试试把轻轻的一个吻这句升Key..."黄监制猛地抓住他手腕："你从哪听来的？
""昨晚梦见邓丽...邓小姐托梦。
"林小北硬生生改口，在平行世界扯出个"邓小姐"。
片场外突然传来消防车的警笛，邱若贞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黄监制却掏出名片："今晚八点，来皇后大道录音室。
"...艺员训练班的考核现场像个菜市场。
林小北蹲在最后一排啃菠萝包，看邱若贞在台上跳民族舞。
她转圈时裙摆开成一朵木棉花，却在最后定格时踩到裙角，整个人扑进幕布里。
"下一位，邱若贞。
"评委头都没抬，"才艺展示。
"少女从幕布后钻出来，鼻尖沾着金粉："我...我演唱原创歌曲《甜蜜蜜》。
"钢琴师茫然抬头，邱若贞求助地看向观众席。
林小北舔掉指尖的菠萝酱，起身走向三角钢琴。
他今天特意穿了茶餐厅老板赞助的白衬衫，袖口还沾着叉烧酱。
"这位同学..."评委皱眉。
"我是她表哥。
"林小北面不改色地坐下，"家族遗传音乐天赋。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评委手里的保温杯停在半空。
邱若贞清甜的嗓音像荔枝蜜流淌在琴键上，林小北故意把伴奏简化成八十年代流行的Disco节奏。
后排打瞌睡的学员跟着抖腿，有人偷偷掏出Walk***n录音。
唱到"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时，林小北突然变奏。
原本温婉的旋律转成爵士蓝调，邱若贞愣了下，随即踩着拍子来了段即兴扭胯。
评委席的茶杯集体震颤，穿旗袍的女导师扶了扶眼镜。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走廊传来清脆的掌声。
穿米色风衣的男人倚在门边，腕表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林小北的指尖还按在琴键上，却感觉呼吸停滞——这人长得太像张国荣，连眼尾笑纹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钟生！
"评委们慌忙起身。
被称作钟书荣的男人走进来，袖口掠过林小北后背："这首歌，能让我试试吗？
"没等回答，他径自坐到琴凳另一侧。
林小北闻到淡淡的雪松香，钟书荣修长的手指己经抚上琴键。
同样的《甜蜜蜜》，在他指下化作缠绵的法式香颂，邱若贞的嗓音不自觉地跟着转调，竟唱出几分慵懒的巴黎夜色。
"你女朋友很有天赋。
"钟书荣在间奏时轻声说。
"她不是...""但你的编曲，"男人突然按下重音，"像给天鹅穿迷你裙。
"林小北差点从琴凳上摔下去。
钟书荣却在他耳边低笑："今晚九点，半岛酒店咖啡厅。
"说完起身整理风衣，对评委们微微颔首："我觉得这位小姐可以进决赛。
"邱若贞还呆立在台上，手里的话筒发出刺耳蜂鸣。
林小北看着钟书荣的背影，突然想起茶餐厅海报上那行小字：金曲奖三连冠得主钟书荣。
"喂！
"邱若贞扑过来摇晃他肩膀，"你怎么会认识钟天王？
"林小北望着还在震颤的琴弦，心想我他妈也想知道。
更衣室方向突然传来喧哗，场务揪着个穿马褂的龙套骂骂咧咧："周星星！
你又偷吃道具叉烧饭！
"抱哲学书的年轻人边跑边喊："叔本华说，生命就是饥饿！
"油乎乎的纸碗扣在追他的场务头上，现场笑倒一片。
林小北缓缓露出笑容。
在这个错乱的港岛娱乐圈，他好像找到通关秘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