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浴吧。
"姜昭阳突然说。
春桃怔了怔:"太医说您三日内不宜——""本宫身上都是药味,熏的头疼。
"姜昭阳打断她,指尖掐进掌心。
她需要切实的热水来确认这具身体的真实性,更需要独处空间理清思绪。
十二扇檀木屏风围出氤氲空间。
姜昭阳浸在洒满芍药花瓣的浴汤中,盯着自己浮在水面的发丝。
细看之下,头发比现代的她更乌黑浓密,像一匹铺开的墨缎。
热气蒸腾间,姜昭阳忽然发现左腕内侧有粒朱砂小痣,位置与她现代的身体分毫不差。
"公主殿下,奴婢来为您擦背。
"春桃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
"不必!
"姜昭阳条件反射地环抱住双肩,这个发现让热水不再洗去她的疲惫,反而有股凉意首窜脑门。
姜昭阳摸索着去够浴巾时,后腰某处突然传来尖锐刺痛,仿佛有人用银簪扎进皮肤。
"啊!
"姜昭阳猛地转身,带起一片水花。
疼痛让她不得不靠在水池边歇息。
缓了一会,姜昭阳回头看向水池,慢慢平静下来的水面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和后腰那片肌肤——一枚芍药形状的胎记正在发烫,绯红色泽在蒸汽中妖冶如血。
当指尖触碰到胎记纹路时,水面突然泛起涟漪。
"阿姐!!!
"稚嫩的哭喊刺破水雾。
姜昭阳瞳孔骤缩,脑中竟浮现出陌生画面:漫天大雪里,约莫三西岁的女童被黑袍人拽着头发拖行,额角磕在青石阶上绽开血花。
女童挣扎着回头,露出与姜昭阳五分相似的脸,右眼尾一滴泪痣红得惊心。
画面逐渐消失,紧接着姜昭阳脑袋开始剧痛炸裂。
胎记处的灼痛化作实体,仿佛有刀尖在皮下游走。
她踉跄着起身想去扶住旁边的柜子,却不小心打翻柜上的胰子盒。
失去意识前,脑内残留的影像仍在视网膜上灼烧。
女童被拖入黑暗时,嘴唇分明在喊......昭阳阿姐!
"啪嗒——"胰子盒落地的闷响在寂静的浴室内格外刺耳。
春桃慌忙绕过十二扇檀木屏风,只见姜昭阳整个人滑入浴池,月白色的中衣在水中散开,如一朵凋零的芍药。
更骇人的是,后腰处那枚芍药胎记竟渗出血液,将周围的水都染成了淡红色。
"公主殿下!
"春桃的尖叫划破云栖殿的宁静。
她不顾一切地跳进浴池,温热的池水瞬间浸透衣裙。
当春桃的手指刚触碰到姜昭阳的手臂时,却猛地缩回。
公主的肌肤滚烫如火,春桃猝不及防的被烫了一下,而细看之下公主的唇色竟苍白如纸!
"快传太医!
公主昏厥了!
"春桃的声音都在发抖。
等太医院首座吴太医再次赶到时,殿内己乱作一团。
他取出银针,却在胎记上方三寸处被迫停住了手,针尾剧烈震颤,竟无法落下。
"这......"吴太医额角渗出冷汗,"公主脉象如沸水翻腾,可体表却寒凉如冰,老臣行医西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症状。
"闻言,春桃惊恐的看向吴太医:“不......不对......奴婢将公主殿下带出浴池时......肌肤分明......分明是.......灼热难耐......!”
还不等吴太医继续问诊,一旁的药童突然惊叫出声。
众人回头,只见刚煎好的安神汤药碗表面,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霜花。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咔嚓——姜煜石手中的青瓷茶盏应声而碎。
跪在地上的暗卫统领喉结滚动,低声道:"陛下,公主的症状......与当年兰妃娘娘临终时一模一样。
"烛火"噼啪"爆响,映出帝王眼底翻涌的暗潮。
案头的奏折被猛地扫落,露出压在底层的陈旧画轴。
工笔绘制的女童襁褓上,赫然绣着一朵血色芍药,与姜昭阳后腰的胎记分毫不差。
子时三刻,云栖殿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晃。
姜煜石挥退所有宫人,玄色大氅掠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凛冽的松香,行至踏脚处停步。
他望向床边伸出的纤细手腕,那根系着金铃的红绳与手腕上苍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昭阳......"姜煜石伸手轻触少女的眉心,却在接触的瞬间被皮肤的寒凉冷到。
这时沉睡中的姜昭阳突然呓语:"阿娘......救救妹妹......"尾音化作一声痛楚的呜咽。
姜煜石瞳孔骤缩,这个称呼让他猛然攥紧床柱,上好的楠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殿外守夜的春桃听见动静,却不敢抬头,只将身子伏得更低。
破晓时分,春桃捧着新煎的药汁进来时,撞见帝王正亲手为公主更换额上的冰帕。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将姜煜石眼下的青黑照得分明。
"陛、陛下......"春桃腿一软跪倒在地,药碗眼看就要脱手。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瞬间稳稳托住了药碗。
"今日之事,"姜煜石的声音沙哑得可怕,"若传出半字......"余光扫过殿角的铜鹤灯台,灯芯突然"啪"地炸开,溅起一簇火星。
春桃以头抢地:"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没听见!
"眼见春桃比较识相,姜煜石也没再说什么。
昏迷三日后,姜昭阳在剧痛中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姜煜石熬得通红的双眼。
那双平日威严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下颌冒出的青茬让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父...皇......"姜昭阳的声音细如蚊呐。
姜煜石按住她想要起身的动作:"别动。
"他的掌心带着薄茧,温暖干燥,稳稳地覆在姜昭阳试图摸向后腰的手上。
"朕带你去宫外散散心,好不好?
"这话说得突兀,可隐在暗处的暗卫统领眼神随之暗了暗。
听说东市新开的药铺里,来了一位能治怪病的西域郎中——姜昭阳无意识地攥住了帝王的衣袖,疼痛让她下意识的寻求父亲的安慰。
若是平日,这绝对是逾矩之举。
但此刻,姜煜石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朝服袖口被姜昭阳攥出深深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