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柔因私造贡品仿品被柳氏禁足于院中,柳氏也因此遭靖安王一番训斥。
沈微婉则借此契机,在京中贵女圈内悄然立起了不容轻侮的形象。
三日后,宫中有旨意传来:皇后将于御花园设宴,款待各国使臣,并命京中适龄的贵女公子们陪同。
“听说北凛国的太子也会出席。”
画春一边为沈微婉整理裙裾,一边絮语,“便是那位送来为质的夜玄宸,听闻生得极俊,就是性子……冷得像块冰。”
沈微婉正闲闲翻着一本游记,闻言只漫应一声。
北凛太子夜玄宸……前世与此人交集寥寥,只模糊记得他后来在北凛内乱中失踪,再无声息。
“小姐,柳夫人遣人来传话,让您着那件孔雀蓝的褙子赴宴。”
门外丫鬟的声音响起。
沈微婉合上书卷:“回她,我自有计较。”
她启开妆匣,取出一件月白色素纱褙子,其上银线疏疏绣着几枝寒梅,素雅清绝。
画春面露不解:“小姐,这……是否过于素净了?”
“越是素净,才越能映照人心。”
沈微婉语气淡然。
御花园的宴席设在临湖水榭。
湖光潋滟,数十张案几环水而列,珍馐果品琳琅满目。
沈微婉寻了位置落座,便听得一阵娇声笑语。
沈清柔竟己解了禁足,一身艳若桃李的粉裙,正被几名贵女簇拥着谈笑。
瞥见沈微婉,她眼底怨毒一闪,随即堆起甜美笑意走近:“姐姐也来了?
我还道你身子不爽利,今日不来了呢。”
“托妹妹的福,安好无恙。”
沈微婉端起茶盏,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沈清柔被噎得一滞,目光落在她的衣衫上:“姐姐这身倒也别致,只是今日宴请西方使臣,是否……过于简素了些?”
“孤以为甚好。”
一道清冷的声音蓦然插入。
沈微婉抬眸,猝然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寒潭。
男子身着玄色锦袍,玉带束腰,面容俊美近乎凌厉,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的凛冽气息。
正是北凛太子,夜玄宸。
他不知何时立于近旁,目光落在沈微婉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沈清柔被那无形威压慑住,下意识后退半步。
“太子殿下。”
沈微婉起身行礼,心中微诧。
未料这位以冷漠著称的北凛太子会突兀开口,更未料他竟会替自己解围。
夜玄宸略一颔首,目光却未移开:“沈小姐这身衣裳,有疏影横斜之韵,倒比那些堆金砌玉的浮华,更显风骨。”
此言一出,周遭霎时静默。
谁能想到,素来寡言的北凛太子,竟会对一位素未谋面的贵女有如此评语?
沈清柔脸色青白交加,恨不能遁地而走。
夜玄宸不再理会旁人,转身走向自己的席位。
沈微婉落座时,指尖沁出微微凉意。
这位夜玄宸,似乎比她模糊记忆中的,更为深不可测。
宴席启,丝竹盈耳,觥筹交错。
沈微婉意兴阑珊,只拈起点心浅尝辄止。
忽地,一道身影挡住眼前光线。
“微婉妹妹,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沈微婉抬眼,对上三皇子赵宸那张温润含笑的脸,胃底立时一阵翻搅。
前世,便是此人,一面甜言蜜语,一面与沈清柔暗中勾结,终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三殿下。”
她起身行礼,语气疏离如隔寒潭,“臣女尚安,劳殿下挂心。”
赵宸似未觉其冷淡,径自落座:“昨日及笄礼未能亲至道贺,今日特来补上。”
他递过一只锦盒,“此乃南海明珠,聊表心意,正衬妹妹风姿。”
沈微婉并未去接,目光却似不经意掠过不远处的夜玄宸。
那人正执杯独酌,目光恰似无意扫过此处,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
“殿下厚意,臣女心领。”
沈微婉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只是臣女素不喜珠玉之物,还请殿下收回。”
赵宸脸色倏地一沉。
他万没料到向来温顺的沈微婉,竟敢当众驳他颜面。
周遭目光聚拢,令他如芒在背。
“妹妹这是……不赏本王薄面?”
语中己带上威压。
沈微婉正欲回话,忽闻“哗啦”一声脆响。
夜玄宸手中的玉杯不知何时坠落在地,碎裂的瓷片溅起酒液,几点污痕正巧落在那锦盒之上。
“失手了。”
夜玄宸面无表情地致歉,语气却听不出半分歉意。
赵宸盯着污损的锦盒,气得指尖微颤,却又不敢对夜玄宸发作,只能狠狠剜了沈微婉一眼,拂袖而去。
沈微婉望向夜玄宸,那人己背转身去,仿佛方才一切不过幻影。
她抿了抿唇,端起案上茶盏,对着那道玄色的清冷背影,隔空,极轻地举了举。
湖面波光碎金,倒映着水榭里的璀璨灯火。
一场不见硝烟,却暗流汹涌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