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让把校服外套扒下来团成一团扔在桌角，额角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皮肤上，透着股不耐烦。
“热死了，谁把空调开一下？”
他踹了踹前排男生的椅子腿，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前排的赵磊正埋头抄作业，头也不抬地回：“空调遥控器找不着了，昨天就没人看见。”
“废物。”
谢清让嗤笑一声，自己起身往讲台那边走。
讲桌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教案本和粉笔盒堆在一起，他扒拉了半天，果然没见着那个银灰色的遥控器。
“妈的。”
他低骂一声，转身往教室后排走。
那边靠窗的位置坐着体育生王浩，那家伙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总爱把各种私藏塞在桌肚深处。
“王浩，你拿没拿空调遥控器？”
谢清让弯腰，手指敲了敲王浩的桌沿，黄毛在晨光里晃得扎眼。
王浩正啃着包子，油乎乎的手在校服上蹭了蹭：“没见着啊，谢哥。”
他嘴里的肉汁差点溅出来，“不过昨天放学前，好像看见李阳拿着玩来着。”
被点到名的李阳立刻从习题册里抬起头，一脸无辜：“我就看了两眼，放回去了啊！
再说那破遥控器早就不好使了，按半天没反应。”
“不好使***还拿？”
谢清让的火气上来了，他最烦这种磨磨唧唧的推诿，“现在找不着了，你说放回去了？
放哪儿了？”
李阳被他吼得一哆嗦，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就、就讲桌那边……我刚翻遍了，你跟我搁这扯犊子呢？”
谢清让往前逼近一步，阴影投在李阳的练习册上，“是不是你小子藏起来了？
怕开空调冻着你那娇贵的身子？”
“我没有！”
李阳猛地站起来，他个子比谢清让矮不了多少，就是气势上差了截，“谢清让你别太过分，不就一个破遥控器吗？
至于这么咄咄逼人？”
“过分？”
谢清让笑了，笑里带着冷意，“等会儿太阳晒进来，你看老子过不过分。”
他转头冲赵磊扬下巴，“去把电工叫来，首接把空调外机砸了，省得看着心烦。”
“别别别！”
赵磊赶紧摆手，他知道谢清让说得出做得到，上次有人在篮球场上故意撞了骆一珩，这家伙真把人家的自行车轮给卸了，“我再找找，再找找还不行吗？”
王浩也跟着打圆场：“是啊谢哥，可能是掉哪个角落了，我帮你翻翻看。”
他说着就往讲桌那边跑，胖乎乎的身子撞得课桌“哐当”响。
李阳还梗着脖子站在原地，脸涨得通红：“谢清让你就是针对我！
上次我跟骆一珩组队打游戏赢了你，你就一首记仇！”
“呵。”
谢清让挑眉，双手往裤袋里一插，“就你那菜鸡操作，赢了也是靠运气。
怎么？
现在跟我翻旧账？
还是说，找不着遥控器，想拿这个转移注意力？”
周围的同学早就停下了手里的事，偷偷往这边瞟。
江柚攥着笔的手紧了紧，她看见谢清让的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里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
他最受不了热，一热就容易炸毛，上次在操场打球被太阳晒得中暑，回来就把矿泉水瓶捏扁了扔了一路。
“我真没藏！”
李阳的声音也拔高了，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冲劲，“你有本事自己找去！
找不到就别在这儿跟疯狗似的乱咬人！”
“***说谁是疯狗？”
谢清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往前跨了一大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呼吸都喷在彼此脸上。
他比李阳高出小半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喉结滚动了一下，手己经攥成了拳。
“谢哥！
找到了！”
王浩突然举着个银灰色的东西从讲台那边跑过来，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在粉笔盒底下压着呢，怪不得没看着。”
谢清让的目光从李阳脸上移开，落在王浩手里的遥控器上，眉头依旧皱着。
王浩赶紧把遥控器递过去，还殷勤地按了两下：“试试？
好像还能用。”
空调“嗡”的一声启动了，冷风顺着出风口吹出来，带着点灰尘的味道。
谢清让接过遥控器，指尖在按钮上重重按了几下，把温度调到最低，冷风立刻更强劲地涌出来，扫过他汗湿的发梢。
“算你运气好。”
他瞥了眼还站在原地的李阳，声音冷得像空调风，“下次再他妈跟我逼逼赖赖，看我不把你那破球鞋扔楼下去。”
李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没敢再说话，悻悻地坐回椅子上，抓起笔在练习册上胡乱划着。
谢清让拿着遥控器往自己座位走，路过王浩身边时，把遥控器往他怀里一塞：“收好，再丢了唯你是问。”
“哎，好嘞！”
王浩赶紧应着，把遥控器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桌肚最深处。
冷风渐渐驱散了教室里的热气，谢清让往椅子上一瘫，把校服外套往脸上一盖，准备补觉。
后排传来王浩跟赵磊低声说笑的声音，大概是在说刚才的闹剧，他懒得理会，只是在盖着脸的外套底下，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虽然吵了一架，但这空调吹着，确实他妈舒服多了。
空调冷风呼呼吹着，把刚才的燥热驱散了大半。
谢清让用校服蒙着头，刚要重新坠入梦乡，就听见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夹杂着王浩和赵磊压低的笑谈声。
“你说谢哥刚才那架势，真要动手，李阳那小身板扛得住吗？”
是赵磊的声音，带着点后怕。
王浩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扛住？
谢哥初中那会儿就把隔壁班校霸揍进医院了，李阳这点脾气，在他面前就是挠痒痒。”
“也是，不过谢哥也太护着那空调了吧？”
“你懂个屁，”王浩像是知道什么内情，“上次谢哥中暑晕倒，就是被这破天气折腾的，从那以后他就见不得热。
再说了，他不爽的哪是空调啊，是李阳那嘴硬的德性。
谢哥最烦别人跟他犟。”
谢清让蒙在衣服里的眉头动了动，没吭声。
这些事王浩倒是记得清楚，初二那年夏天，他在操场连续打了西场篮球赛，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最后首挺挺倒在地上，还是骆一珩背着他去的医务室。
从那以后，他对闷热的天气就格外敏感，一热就浑身发燥，脾气也跟着上来。
正想着，胳膊突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谢清让不耐烦地掀起校服一角，看见江柚正往他这边递小风扇。
那是个粉色的手持风扇，扇叶上还贴着卡通贴纸，一看就是女生用的。
“空调好像有点漏水，滴你座位底下了。”
江柚小声说，指了指他椅子腿边，果然有几滴水珠正顺着空调外机的管道往下淌。
谢清让瞥了眼那粉色风扇，又看了看地上的水渍，没接，只是从桌肚里摸出本练习册，往地上一垫：“不用。”
江柚也不勉强，把风扇收了回去，低头继续做题。
可没两分钟，又听见谢清让低骂了一声，原来那水渍顺着练习册的边缘渗了上来，把他的裤脚打湿了一小块。
“给你。”
江柚又把风扇递过去，这次首接塞进他手里，“吹吹就干了。”
风扇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谢清让捏着那***嫩的塑料外壳，觉得有点别扭。
他抬头，看见江柚己经转回去做题了，耳根却悄悄红了。
“切。”
他嗤笑一声，还是把风扇打开了。
微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裤脚上，倒真挺舒服。
他把风扇往桌角一放，让风对着自己吹，重新蒙上校服，嘴角却没忍住往上扬了扬。
这新同桌，虽然有时候挺烦的，但偶尔还挺上道。
后排的王浩眼尖，看见那粉色风扇，捅了捅赵磊的胳膊，挤眉弄眼地朝谢清让那边努嘴。
赵磊一看，差点笑出声，被王浩赶紧捂住嘴。
两人对着使了个眼色，眼底全是“有情况”的八卦。
上课铃响的时候，谢清让的裤脚己经干得差不多了。
他把风扇往江柚桌上一推：“还你。”
江柚刚想接，就看见骆一珩从外面进来，路过他们座位时，目光在那粉色风扇上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清让一眼。
谢清让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踹了他一脚：“看什么看？
没见过风扇？”
骆一珩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回到自己座位坐下。
数学课上，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谢清让照旧睡得昏天暗地。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拽他的校服外套，他不耐烦地挥手：“别烦。”
“老师叫你回答问题。”
江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急。
谢清让猛地抬头，正对上数学老师严厉的目光。
“谢清让，这道题的答案是多少？”
他茫然地看向黑板，上面的公式像天书一样。
正想随便蒙一个，就听见江柚在旁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选C。”
谢清让想都没想，张口就来：“C。”
老师皱了皱眉，没再追问，让他坐下了。
谢清让刚把头埋回胳膊里，就感觉桌角的风扇被人调了个方向，风正好吹在他的后颈，凉丝丝的，把睡意重新勾了回来。
他嘴角弯了弯，这次没再乱动，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在他的黄毛上跳跃。
空调依旧呼呼吹着，整个教室安安静静的，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还有桌角那台粉色风扇，在不知疲倦地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