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带着点青灰色的光。
她猛地坐起身,胸口还在剧烈起伏,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连带着后颈的碎发都黏在了皮肤上。
梦里的场景还清晰得可怕——还是那间她住了三年的公寓,客厅的灯亮着,前男友站在茶几旁,手里捏着她刚打印出来的审计报告,眉头皱得很紧。
“你就不能把工作放一放吗?”
他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我们多久没一起吃过晚饭了?”
她想解释,说这个项目有多重要,说客户明天就要定稿,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后画面突然切换,他转身走向门口,身后跟着那个戴粉色发圈的女孩,关门时的巨响震得她耳朵疼……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钝钝地疼。
她抬手按在胸口,指尖冰凉。
原来那些被她强行压下去的委屈和不甘,都藏在梦里,趁她卸下防备的时候,悄悄跑出来作祟。
她下床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灌进来,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比梦里的窒息感要清醒得多。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着。
客厅的沙发上,林默蜷缩着身体,盖着一条薄毯,睡得很沉。
大概是夜里着凉了,他眉头微微蹙着,呼吸却很均匀。
苏晚看着他的睡颜,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为了让她住得舒服,他在沙发上对付了一夜。
而自己,却因为一场梦,搅乱了清晨的平静。
她轻轻带上门,走到院子里的水龙头旁,用冷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拍在脸上,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醒了?”
身后传来林默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苏晚转过身,看到他己经坐了起来,正揉着眼睛,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像个没睡醒的大男孩。
“吵醒你了?”
“没有,我本来也该起了。”
林默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响声,“看你房间灯亮着,就过来看看。”
他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角,顿了顿,没多问,只说,“我去做早饭,你再歇歇?”
“不用,我没事。”
苏晚摇摇头,“我帮你吧。”
厨房很小,却收拾得井井有条。
林默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牛奶,又从旁边的袋子里摸出几个馒头,“早上简单点,蒸几个馒头,煎个鸡蛋,再热杯牛奶?”
“好。”
苏晚点点头,主动拿起抹布擦起了餐桌。
两人没再说话,却有种奇妙的默契。
林默在灶台前忙碌着,锅里传来油煎鸡蛋的滋滋声,带着诱人的香气。
苏晚擦完桌子,又去帮忙拿碗筷,动作自然得像是一起生活了很久。
早饭端上桌的时候,天己经亮透了。
金色的阳光穿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牛奶杯上,泛着温暖的光泽。
“尝尝这个馒头,是隔壁张婶做的,玉米面的,挺好吃。”
林默把一个黄澄澄的馒头递给苏晚。
苏晚咬了一口,带着淡淡的玉米香,口感松软,确实不错。
她慢慢吃着,心里的那点郁结,好像被这温热的食物一点点熨平了。
“做审计,是不是经常睡不好?”
林默忽然开口,语气很随意,像是在说天气。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嗯,忙起来的时候,经常熬夜。”
她没说,其实不忙的时候,也常常失眠。
“我以前在城里上班也那样,”林默说,“天天对着电脑改方案,改到后半夜是常事,躺下了脑子还在转,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对。”
他笑了笑,“后来回来种棉花,倒治好了失眠。
累了一天,沾着枕头就睡,梦里都是棉花田。”
苏晚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梦里都是棉花?”
“是啊,”林默认真地点头,“有时候梦见棉花长得特别好,雪白雪白的,高兴得能笑醒。
有时候梦见下大雨,把苗淹了,能急得醒过来,跑到田里去看才放心。”
他说得一本正经,苏晚却觉得心里软软的。
这个男人,把他的热爱和牵挂,都种进了这片土地里,连梦里都是。
“你呢?”
林默看着她,“梦里都是数字?”
苏晚的笑容淡了下去,想起刚才那个梦,心里又泛起一丝涩意。
她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以前是,最近……不是了。”
林默没再追问,只是把煎好的鸡蛋往她碗里推了推:“多吃点,一会儿带你去看棉田,走路要力气的。”
苏晚看着碗里金黄的鸡蛋,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
他没有刨根问底,没有假意安慰,却用最笨拙的方式,给了她最需要的体面和空间。
她低下头,大口吃着早饭。
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带着点暖意。
或许,有些悲伤注定要在梦里反复纠缠,但只要天亮了,有阳光,有热乎的饭菜,有眼前这片辽阔的土地,就总有走出来的可能。
而身边这个男人,和他的棉花田一起,正用一种安静而坚定的力量,告诉她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