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砚舟愉春祈/文*9月，平城一中的开学季裹挟着盛夏最后的热浪，把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阮清背着半旧的书包，在人群里艰难地挪动，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有点痒。
她手里捏着那张刚领到的分班表，指尖都快把纸戳破了。
高一（3）班，教学楼三楼最东头。
找了快十分钟，终于在走廊尽头看到了那个挂着“高一（3）班”牌子的教室。
门口堆着几个抱着新书的同学，吵吵嚷嚷的。
阮清深吸一口气，刚要抬脚迈进去，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走廊斜对面的身影。
是他。
白色的短袖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干净的皮肤。
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站在公告栏前，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上面的名单。
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鼻梁很高，下颌线清晰得像用尺子画出来的。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少年身上镀了层薄薄的金边。
连带着他微垂的眼睫，都看得一清二楚。
阮清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连呼吸都忘了。
温叙言。
这个名字在她心里藏了两年。
从初二那次在全市联考的考场上，偶然抬头看到他坐在斜前方，笔尖在试卷上沙沙游走。
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开始，就像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发了芽。
她知道他是隔壁重点初中的尖子生，知道他篮球打得好，知道他喜欢在课间去学校的小卖部买冰镇可乐。
她偷偷在放学路上跟过他两次，看着他和同学勾肩搭背地走远，背影都透着少年人的清爽。
中考前，她拼了命地刷题，就是想跟他考进同一所高中。
现在，她真的在这里看到他了。
高二？
还是跟她一样，也是高一？
不管了。
阮清脑子里像有根弦突然绷断了，那些犹豫、胆怯、患得患失，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初中两年都没敢说上一句话，现在好不容易再遇见，难道还要再错过三年？
“一不做二不休”。
她昨天晚上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时说的话，此刻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
她攥紧了书包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凭着一股蛮力，朝着那个身影冲了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心跳得像要炸开，嗓子也干得发紧。
在他刚好看完公告栏，转过身来的瞬间，阮清猛地停在他面前。
因为惯性，差点撞到他身上。
少年显然被这突然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微微蹙起了眉。
“那个……”阮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温叙言同学，我……”她闭了闭眼，把心一横，几乎是喊出来的：“我喜欢你！
喜欢两年了！”
说完这句话，她紧张得不敢看他。
低着头，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头顶上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困惑。
“喜欢我弟？”
阮清猛地抬头，愣住了。
什么？
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紧张，听错了。
眼前的人确实是温叙言啊，那张脸，那双眼睛，跟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甚至连微微蹙眉的样子，都和初三考场上她偷偷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你说什么？”
阮清的声音细若蚊蝇，脑子彻底懵了，像一团被揉乱的毛线，理不出头绪。
他不是温叙言吗？
他弟是谁？
对面的人看着她呆愣的样子，眉皱得更紧了，眼神里似乎还多了点不耐烦。
他没再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绕开她，径首朝着（3）班的方向走去。
步伐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感。
“哎，等一下！”
阮清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叫住他，脸颊却瞬间烧得更厉害了。
搞错了？
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巨大的尴尬和窘迫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张了张嘴，想说句“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可对方己经走进了（3）班的教室，背影很快就被里面的人群挡住了。
阮清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周围似乎有人朝她这边看过来，指指点点的。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赶紧低着头，也冲进了（3）班教室。
教室里己经坐了不少人，吵吵闹闹的。
阮清找了个靠后的空位坐下，心脏还在砰砰首跳。
她下意识地朝着刚才那个“温叙言”走去的方向看过去。
看到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翻着一本厚厚的书。
侧脸依旧好看，只是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到底是谁？
阮清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拿出手机，翻出初中同学的微信，手指飞快地打字：“你知道温叙言有没有哥哥或者弟弟吗？
跟他长得很像的那种？”
消息刚发出去，还没等到回复，讲台那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灰色衬衫的中年男人走上讲台，手里拿着点名册。
“安静一下。”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威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李建国。
接下来我点一下名，点到的同学喊‘到’。”
李建国开始点名，一个个名字念过去，教室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到”的声音。
阮清竖着耳朵听，心里还在惦记着刚才的事。
“阮清。”
“到！”
她赶紧应了一声。
点名继续，很快，李建国念到了一个名字：“温砚舟。”
靠窗的那个位置，刚才被阮清认错成温叙言的男生抬起头，淡淡地应了一声：“到。”
声音清冷，和刚才在走廊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阮清的心猛地一沉。
温砚舟？
不是温叙言。
这时候，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初中同学的回复。
“温叙言是有个哥哥啊！
叫温砚舟，比他大一岁，听说去年就是平城一中的年级第一，超级厉害的那种！
而且他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据说他哥脾气特别臭，跟温叙言完全不一样。”
后面还加了个震惊的表情。
阮清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视线再次投向那个靠窗的位置。
温砚舟。
温叙言的哥哥。
年级第一。
脾气臭。
所以，刚才她鼓足勇气告白的对象，是她暗恋对象的亲哥哥？
还对着人家说了“喜欢温叙言两年了”？
阮清感觉自己的脸颊己经烫得能冒烟了。
她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术。
李建国还在点名，很快就点完了。
他合上点名册，目光扫过全班同学，清了清嗓子说：“好了，人都到齐了。
接下来我们排一下座位。
考虑到刚开学，大家互相都不熟悉，就暂时按身高排吧。”
他让男生女生分开，按从矮到高的顺序站成两排，然后一个个安排座位。
阮清因为不算太高，站在女生队伍的中间位置。
她低着头，感觉自己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完全没心思看别人，满脑子都是刚才在走廊里的尴尬场面。
“……阮清，你坐这里。”
李建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阮清抬头，看到李建国指着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
她点点头，走过去坐下，把书包塞进桌肚。
然后，她听到李建国对旁边的人说：“温砚舟，你坐她旁边。”
阮清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到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他放下书包，拿出课本，动作流畅，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侧脸的轮廓依旧和温叙言一模一样，可那份疏离和冷淡，却清晰地告诉阮清。
他不是温叙言。
这是温砚舟，她暗恋对象的哥哥，传说中脾气臭的年级第一。
也是被她当众认错，还说了句莫名其妙的“喜欢我弟”的倒霉蛋。
现在，他们成了同桌。
阮清感觉自己的高中生涯，好像从第一天起，就朝着一个完全失控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她默默地把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这位新同桌远一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