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刚把英语课本立起来，就听见后排传来周砚礼的哀嚎。
“不是吧老李，昨天的数学卷子还没讲完，今天又来新的？”
“周砚礼，”李建国把试卷“啪”地拍在讲台上，粉笔灰腾起一片白雾。
“你要是把抱怨的力气用在刷题上，也不至于全班倒数。”
全班哄笑起来，周砚礼缩了缩脖子，转头冲夏汐芋挤眉弄眼，却被对方用课本拍了下脑袋。
“好好早读，不然等下要罚抄单词了！”
阮清低下头，假装认真读课文，眼角余光却瞥见温砚舟正趴在桌上补觉。
他昨晚的晚自习应该又在刷题，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校服领口被睡得歪歪扭扭，露出点锁骨的轮廓。
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倒比平时那副桀骜的样子柔和了些。
她刚看了两秒，温砚舟突然睁开眼，眼神清明得不像刚睡醒：“再看收费。”
阮清吓得差点咬到舌头，赶紧转回头，脸颊发烫。
旁边传来他低低的嗤笑声，她攥紧课本，心里把这位毒舌同桌骂了八百遍。
早自习刚结束，数学课代表就抱着作业本冲进来。
“老李说最后两道大题必须交，没写完的去办公室补！”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许荞把笔一摔，对着江时晏叹气。
“我现在看见函数图像就头晕，感觉它们在纸上跳迪斯科。”
江时晏推了推眼镜，把自己的作业本递过去：“我写了步骤，你参考一下，别抄得太明显。”
“江大学霸万岁！”
许荞欢呼一声，刚拿起笔，就见夏汐芋举着半块面包跑过来，嘴里还塞得鼓鼓囊囊的。
“快！
还有五分钟上课，我刚从食堂抢的豆沙包，你要不要？”
周砚礼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我要我要！”
他伸手去抢，被夏汐芋躲开。
“去去去，这是给阮清和许荞的，你要吃自己去买。”
“食堂排到操场了！”
周砚礼哀嚎，“而且豆沙包全被抢光了，我只抢到个馒头，跟啃橡皮似的。”
这话逗得几人首笑，阮清把自己的牛奶递给他。
“这个给你，我早上在家喝过了。”
周砚礼刚接过去，就被温砚舟踹了一脚凳子：“吵死了，要吃出去吃。”
他正趴在桌上翻物理竞赛题，眉头皱得死紧，显然被吵得不耐烦了。
周砚礼撇撇嘴，冲他做了个鬼脸，拉着夏汐芋溜到走廊去吃早饭。
一上午的课像车轮战似的碾过来，数学、物理、化学连轴转，黑板上的公式换了一茬又一茬。
到下午第一节课时，全班都蔫了，趴在桌上一片，像被晒蔫的向日葵。
历史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阮清听得眼皮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撞在桌子上。
突然，胳膊被人碰了下。
她猛地惊醒，看到温砚舟把一本物理书竖起来，挡住老师的视线。
嘴里叼着支笔含糊道：“要睡就趴下，点头像磕头似的，给谁上供呢？”
阮清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悄悄趴在了胳膊上。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背上，带着点暖意。
她闻着课本上淡淡的油墨味，居然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件校服外套。
她愣住了，转头看向温砚舟。
他正低头做题，侧脸线条利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外套上还带着点淡淡的洗衣液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谢……别误会，”他头也没抬，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游走，“怕你口水流我书上。”
阮清的道谢卡在喉咙里，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把外套叠好放在桌角，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有点甜，又有点气。
晚自习的***响起时，天己经黑透了。
教室里亮起惨白的日光灯，照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倦意。
周砚礼对着一道物理题抓耳挠腮，突然拍了下桌子：“这题是人做的吗？
我怀疑出题老师在针对我！”
“你想多了，”许荞啃着巧克力棒，头也不抬地说，“他针对的是所有正常人。”
夏汐芋拿着单词本，有气无力地念：“abandon，放弃……我现在就想放弃。”
江时晏推了推眼镜，把自己的错题本递过去。
“这道题我之前错过，步骤写在上面了。”
周砚礼刚要去接，就被温砚舟截胡了。
他翻了两页，嗤笑一声：“这种错误也能犯？
周砚礼，你脑子被门夹了？”
“温砚舟你能不能说句人话！”
周砚礼炸毛，“有本事你教我啊！”
“没空。”
温砚舟把错题本丢回去，继续做自己的题，“智商这种东西，教不会。”
周砚礼气得想揍他，被夏汐芋拉住了：“别理他，我们看江时晏的就行。”
她转头冲江时晏笑，“还是你好，不像某些人，嘴巴比黄连还苦。”
温砚舟的笔顿了顿，没说话。
阮清埋头写作业，却忍不住偷偷观察他。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能遮住眼底的情绪。
其实他刚才翻错题本的时候，手指在周砚礼错的步骤上停顿了很久，好像在琢磨怎么讲更清楚。
也许……他也没那么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温砚舟的话打断了。
“阮清，这道题的辅助线画反了，你眼睛长头顶上了？”
阮清的火气瞬间上来了：“我乐意！
要你管！”
“哦，”他挑了挑眉，“难怪数学考不过我弟。”
“你！”
阮清气得说不出话，抓起橡皮就朝他扔过去，却被他伸手接住了。
他捏着那块橡皮，突然笑了。
不是平时那种嘲讽的笑，而是嘴角微微上扬。
眼底带着点笑意，像冰面裂开了道缝，露出底下的光。
阮清看得愣住了。
周围的同学也安静了，周砚礼捅了捅江时晏：“他是不是被附身了？
居然会笑？”
江时晏推了推眼镜，没说话，只是眼底也带着点笑意。
温砚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笑了，立刻板起脸，把橡皮丢还给阮清。
声音又冷了下来：“赶紧改，等下交作业了。”
阮清“哦”了一声，低下头改题，心跳却莫名快了起来。
她偷偷看了眼桌角的校服外套。
这苦逼的高中生活，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晚上十点半，晚自习结束的***终于响起。
全班同学像被按了启动键，瞬间收拾好书包，冲出教室。
走廊里挤满了人，大家互相抱怨着作业太多，明天还要早起。
周砚礼勾着江时晏的肩膀，嚷嚷着要去吃宵夜，被夏汐芋追着打：“吃什么吃！
马上要月考了！”
许荞跟在后面笑，转头冲阮清喊：“走了，一起回家！”
“来了！”
阮清背起书包，刚要走，就看到温砚舟还坐在座位上。
他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竞赛书，似乎打算再待一会儿。
“你不走吗？”
她忍不住问。
“嗯。”
他头也没抬。
阮清犹豫了一下，把那杯没喝完的热牛奶放在他桌上：“这个给你，熬夜伤胃。”
说完，她不等他回答，就赶紧跑了。
温砚舟看着桌上的牛奶，又看了看她跑远的背影，嘴角几不可查地扬了扬。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摊开的竞赛书上，也落在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上。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像在诉说着这段被课程表绑架的青春里，藏着的一点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