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茶林晨露

>>> 戳我直接看全本<<<<
玉茗坞的雨,总带着山茶花的甜香。

苏姮真弯腰在后院的茶林里时,指尖正捏着片沾露的花瓣。

晨露顺着她的玉腕滑进竹篮,打湿了藕荷色的袖口,洇出淡淡的水痕,像极了她昨夜新调的 “粉融香雪”—— 那是用初绽的白山茶汁调的胭脂,膏体柔滑如脂,沾在皮肤上能留三日不散。

茶林占了苏家后院大半,三百余株山茶树依着山势排布,老的己有半人粗,树皮皲裂如老人手背,新栽的尚不及腰,枝条嫩得能掐出水。

此时正是三月,红茶花艳得灼眼,花瓣边缘泛着琥珀色的光;白山茶白得似雪,花瓣内侧藏着极淡的粉晕;还有些罕见的复色茶花,红瓣镶着白边,像姑娘裙裾上的滚边。

风过时,花瓣簌簌落,铺在青石板路上,被晨露浸得发亮,倒像谁打翻了满盒胭脂。

姮真采的是半开的红茶花。

父亲说这种花瓣含露最足,调出来的胭脂带股子活气。

她指尖轻捻,避开花萼上的细绒毛 —— 那东西若混进花汁里,会让胭脂发涩,是初学者最易犯的错。

竹篮里己有小半篮花瓣,沾着的露水顺着篮沿往下滴,在她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她发间别着的那朵红茶花。

“姮儿,卯时的露最清,再采半篮便够了。”

父亲苏梧浦的声音从茶林外传来,带着松烟墨的温润。

他总爱穿件月白长衫,袖口常年沾着胭脂红,却从不在意街坊嚼舌根:“苏掌柜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总跟个娘们似的捣鼓脂粉。”

此刻他正站在青石阶上,手里捧着个青花瓮,瓮口蒙着层细纱布,隐约飘出淡淡的酒香 —— 那是浸了三个月的山茶花酒,用来调胭脂,能添三分醇意。

姮真提着竹篮起身,发间的红茶花晃了晃。

“爹,您看这露,比昨日的稠些。”

她将竹篮递过去,指尖的红痕蹭在父亲袖口,像落了点朱砂,“用这个浸花汁,‘醉春靥’定能更艳。”

苏梧浦笑着点头,从腰间解下银勺,舀起一勺露对着晨光晃了晃。

露水珠里映着茶林的影子,细碎的红白色在他眼底流动。

“你瞧这露,沉在勺底的是‘精’,浮在面上的是‘气’。

调‘醉春靥’得用这层‘气’,才够清透。”

他忽然压低声音,指腹敲了敲青花瓮,“这酒里还掺了点蜂蜜,是后山养蜂人老周送的,你娘嫌甜,我特意藏着的。”

姮真踮脚接过青花瓮,瓮身冰凉,贴着掌心却暖得像团火。

她知道父亲的心思 —— 母亲总说 “女子无才便是德”,尤其见不得她碰胭脂,说 “将来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途”,可父亲偏要教她,从辨花材到调膏体,连最核心的 “露浸花汁” 工序,都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她。

就像此刻,他教她辨露水的 “精” 与 “气”,其实是在说胭脂的魂魄。

苏家的 “醉春靥” 之所以能在玉茗坞立足百年,靠的就是这分讲究:晨露要采卯时的,此时天地之气未散;花材要选半开的,既保得住鲜香,又锁得住汁水;浸汁得用松木火慢慢煨,火大了失了清,火小了失了活;连盛胭脂的盒子,都得是枫木做的 —— 据说枫木的纹理能锁住香气,三年不散。

穿过回廊时,撞见母亲沈氏正站在雕花窗前,手里捏着张红纸,是城中绸缎庄王掌柜送来的庚帖。

窗台上摆着盆新换的兰草,叶片被擦拭得发亮,沈氏的手指划过兰草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姮儿,过来。”

姮真的脚步顿了顿,青花瓮在怀里晃了晃,酒液撞着瓮壁,发出轻响。

“娘。”

她低头盯着鞋尖,绣着的山茶花瓣被踩得变了形 —— 那是她昨夜绣到子时的,原想给父亲做个新帕子。

“王掌柜家的三公子,读过书,性子温厚,我瞧着与你相配。”

沈氏将庚帖往窗台上一放,红纸边缘被风吹得卷起来,像只受伤的蝶。

“前日我去绸缎庄,见他在账房里算账,一笔字写得周正,待人也客气,不像那些纨绔子弟。”

“娘,我还小。”

姮真的指尖绞着袖口,露水打湿的地方有些发皱,“再说,我想跟着爹学制胭脂。”

“胡闹!”

沈氏猛地转过身,鬓边的银流苏晃得厉害,“女子学制胭脂?

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你祖父当年定下规矩,技艺传男不传女,你爹惯着你,我可不能让你败坏门风!”

她抓起庚帖,往姮真面前一递,红纸的边角硌得人手心发疼,“王家三代经商,家底殷实,你嫁过去,吃香喝辣,用不着沾这满身的花腥气!”

姮真望着母亲眼角的细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母亲夜里替她掖被角,轻声说 “娘年轻时也爱描眉画眼,可嫁过来后才知道,安稳日子比什么都强”。

那时她不懂,只觉得母亲的帕子上总沾着淡淡的苦杏仁味 —— 后来才知道,那是母亲偷偷用劣质胭脂的缘故,她总说 “好胭脂该留给客人”。

“娘,” 姮真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不是要败坏门风,我是…… 喜欢。”

喜欢晨露沾在花瓣上的凉,喜欢花汁在石臼里慢慢变成胭脂的红,喜欢父亲说 “我女儿调的胭脂,比谁的都活”。

沈氏却没听,只将庚帖塞进她手里,转身进了内屋。

木门 “吱呀” 一声关上,将茶林的花香和酒香都隔在了外面。

姮真捏着那张红纸,上面的生辰八字墨迹未干,透着股陌生的脂粉气 —— 是王家公子用的香粉味,她在绸缎庄闻到过,甜得发腻,不如她的山茶花清。

廊下的雨还在下,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姮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青花瓮,忽然踮脚往自己的闺房跑。

她知道地窖的暗格在哪,是父亲去年教她藏胭脂谱时说的,那里最干燥,能存住酒的醇,也能藏住她没说出口的话。

>>> 戳我直接看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