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和腰间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喉咙里涌上了浓重的血腥味。
眼前,巴里缓缓起身,用手拔出了那刺穿心脏的钢筋,用手捂着伤口,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巨大的阴影将瘫在污水里的林恩完全笼罩。
“小虫子”他喘着粗气,声音充满了愤恨和扭曲的杀意。
“有点本事,哈哈哈哈哈哈,很好,非常好。”
巴里开始疯狂的大笑起来,只是油腻的面庞却不见半点开心的样子,只是狰狞的神色越发加深。
他胸口的洞仍在不断喷涌鲜血,巴里却仿佛感觉不到似的任由鲜血流逝。
“我好不容易,去源点研究所安装的第二心脏,哈哈哈哈哈哈,就这样让你捅坏了。”
巴里抬起沾满泥污的厚重皮靴,朝着林恩的肚子狠狠跺下!
“噗”林恩无力躲闪,钻心的疼痛使他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混合着漆黑的血块,慢慢从嘴角流出。
“我记得你!”
“污水巷里那个没指头没腰子的小杂种!”
话毕,他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喘不过气的样子和他怒目圆瞪的表情搭配十分诡异,就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一般。
骇人的大笑此刻听来万分惊悚。
似乎是因为体内的某种循环被打破了导致的精神极度不稳定。
“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
“我要奖励你,我不仅要杀了你,我还要把你这一身破烂下水拆了卖零件,把你那苟延残喘比狗还不如的妹妹送去“凋零巷”,等她被百般玩弄后,再把你们的心脏拆解融掉来为我换上更好的生命!”
巴里咆哮的声音震耳欲聋,接着再次抬起脚,朝着林恩的头颅狠狠跺下。
“你...休想。”
死亡的猩风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恩被剧痛和污水***的近乎涣散的目光,猛得瞥见污水槽的边缘,一个倾倒断裂,锈迹斑斑的烛台!
那尖锐的断裂处,在昏暗中闪着幽冷的微光。
求生的本能和妹妹苍白的小脸在脑中轰然炸开!
林恩爆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嘶吼,用还算完好的手在腥臭的污水中猛地一撑,身体几乎是贴着地面向侧方翻滚!
巴里那致命的一脚带着风声重重踏下,溅起了大片污秽的水花。
与此同时,林恩翻滚中,左手己经死死的抓住了那冰冷沉重的铁锈烛台!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借着翻滚的势头,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和所有的绝望,愤怒,孤注一掷的疯狂,都灌注到了左臂上,由下至上,朝 着巴里因踩踏动作而暴露的,剧烈起伏的咽喉,用尽生命的最后余烬,决绝的埇了上去。
噗嗤!
那声音沉闷的令人作呕。
尖锐的断铁狠狠地贯入了皮肉,撕裂了软骨,切断了巴里的喉管。
巴里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踩踏的动作凝固在半空。
他突出的眼球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破风箱般漏气的怪响。
他徒劳的抬起双手,想去抓住那根深深嵌入自己生命的铁条,却最终是无力回天。
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沉重的向前扑倒,轰然砸在污浊的水洼里,很快便被他脖颈间汹涌而出的更加浓稠的暗红所侵染,扩散。
林恩躺在冰冷的污水里,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巴里庞大的尸体就倒在他的旁边,几个喽啰在一旁看呆了眼。
“药钱...妹妹...还债...”他脑中只剩下这几个燃烧的字眼。
他咬着牙,用尚能活动的左手,艰难地支撑起半边身体,像一条濒死的鱼般蠕动。
扑到巴里尚存余温的尸体旁,顾不上那刺鼻的血腥和污秽,他用还能活动的手疯狂地撕扯着巴里身上厚重的衣裳,翻找每一个可能藏匿钱币的缝隙。
每一处,衣襟内侧,腰带的夹层,甚至连***都扒了下来...指甲在粗硬的皮料上折断,指腹被磨破,混合着新溢的鲜血。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几枚冰冷的铜角,叮当着滚落在污水里,发出了微弱而刺耳的声响,嘲笑着他刚才那场豁出性命的搏杀。
“不…不可能…”林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眼神因剧痛、失血和这巨大的打击而开始涣散。
他像疯了一样,再次扑向那具尸体,手指深深抠进那些翻找过的皮肉褶皱里,仿佛要从中榨出最后一点希望。
绝望如同冰冷沉重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头顶,带着窒息的黑暗。
他拼尽一切,换来的只有这几枚沾血的、毫无用处的铜板?
就在这时——啪嗒。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巷道入口的方向传来,落在这片死寂的、只有他粗重喘息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林恩猛地抬起头,充血模糊的视线越过巴里庞大的尸体,死死盯向巷口那片更浓的黑暗。
昏黄摇曳的油灯光晕边缘,一个小小的、柔软的物件,静静地躺在了湿漉漉的石板地上。
那东西…颜色有些熟悉…在昏暗中像一小片黯淡的、被遗弃的花瓣。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猛地窜上头顶,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和思维。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拖着那条断臂,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纵的破败木偶,踉跄着、连滚带爬地扑向巷口。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粘稠的污血和泥水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啪嗒声。
他重重跪倒在那个小小的物件前,完好的左手颤抖着,伸向它,指尖在距离它几寸的地方剧烈地痉挛着,仿佛那东西带着致命的灼热。
他终于看清了。
一条褪色的、边缘有些磨损的蓝色发带。
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一朵小小的、稚拙的黄色雏菊。
是妹妹的!
她一首戴着!
睡觉都舍不得解下!
嗡的一声,林恩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整个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污水的滴答、自己粗重的喘息、远处地下世界模糊的喧嚣——都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尖锐到刺穿耳膜的嗡鸣。
发带静静躺在那里,蓝得刺眼,黄得惊心。
而就在它旁边,一滴,两滴……几滴尚未完全凝固的、比地上巴里的血更显鲜红的血迹,如同蜿蜒的小蛇,断断续续地延伸出去,指向巷道深处那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那血迹指向的黑暗,像一个巨大而狞笑的深渊巨口。
“呃…啊……”一声破碎的、不似人声的呜咽,终于从林恩痉挛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他死死攥着那条沾着陌生血迹的发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骨头里。
身体里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被彻底抽空,断臂处传来的剧痛、肋下的旧伤、以及此刻心脏被生生撕裂的痛楚,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在体内疯狂搅动。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筋骨的皮囊,重重地、毫无缓冲地向前扑倒在地。
脸颊狠狠砸在冰冷湿滑、浸满污血和泥泞的石板上。
那刺骨的冰冷和浓烈的腥臭,此刻却远不及心底那一片死寂的绝望来得恐怖。
视野开始剧烈地晃动、模糊、旋转。
意识像风中的残烛,在无边的痛苦和冰冷的绝望中飘摇。
只有手中那条小小的发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紧紧贴着他的掌心,带来尖锐的、无法逃避的灼痛。
妹妹戴着它时仰起的小脸,那苍白中带着一丝依赖的笑容,在模糊的视线里反复闪现,最终被那几滴刺目的、指向黑暗的鲜血彻底覆盖、吞噬。
黑暗的巷道深处,那几滴血迹的尽头,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