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葬礼上,婆婆抱着遗像不哭不闹,像尊石雕。
>三天后她拎着行李站在我家门口:“我来照顾孙子。”>可她连孩子都不碰,
半夜我堵奶发烧,只听见她房门反锁声。>直到社区母婴活动,我崩溃痛哭时,
她远远抱着宝宝第一次哼歌。
>夜里我摸到她枕头下被奶渍弄脏的真丝旗袍——那是丈夫送她的最后礼物。
>她手臂烫伤疤痕刺眼:“当年他打翻热水瓶,我也是一个人熬过来的。”>“你比我强,
至少没让孩子疼到进医院。”---冰冷的雨丝斜织着,打在黑色的伞面上,
发出细碎又密集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在绝望地叩击着这个铅灰色的世界。
苏晚麻木地站在人群最前方,
怀里那个小小的、柔软的生命——她刚满三个月的儿子小满——正不安地扭动着,
发出细微的哼唧声。初为人母的微茫喜悦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滔天洪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空,空得连痛都感觉不到形状。她的目光穿透雨帘,
死死钉在几步开外那个挺得笔直的背影上。婆婆林秀芬。
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一丝不苟的藏青色旧式套装,怀里紧紧抱着苏晚丈夫陈默的遗像。
黑白照片里的陈默年轻、英俊,笑容里带着点没来得及被生活磨平的腼腆和朝气。
可抱着他的人,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眼泪,没有悲恸,甚至连一丝活人的颤抖都没有。
雨水顺着她花白的鬓角滑落,沿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滴进衣领,她仿佛浑然不觉。
她就那么站着,像一尊从荒芜山崖上直接搬下来的、饱经风霜的石雕。
任凭周围压抑的啜泣声、牧师肃穆的悼词声、雨水打在伞面和泥土上的混合声响如何交织,
都无法撼动她分毫。她只是抱着那冰冷的相框,仿佛抱着她早已僵死的整个世界,
隔绝了所有外界的悲鸣与温度。苏晚的心,在那片冰冷的死寂里,又沉下去一分。
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小满不舒服地“哇”一声哭了出来,
这尖锐的啼哭划破了葬礼压抑的帷幕。旁边有亲戚投来同情又带着点责备的目光。
苏晚慌乱地低头,笨拙地轻拍着襁褓,却只换来孩子更大声的抗议。就在这时,
那尊石雕动了。林秀芬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那哭闹不休的小小襁褓上。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祖辈应有的慈爱、怜惜,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冰冷的打量,像是研究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
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漠然。苏晚被那目光刺得浑身一颤,几乎是本能地侧过身,
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小满。那冰冷的视线在她僵硬的脊背上停留了几秒,如同实质的寒流,
然后才缓缓移开,重新凝固在她怀中的遗像上。葬礼的哀乐还在继续,
但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这连绵的冷雨更让她发抖。
她抱紧了怀里唯一的热源,小满的哭声在她耳边模糊成了背景音。这个家,
只剩下她和孩子了,而婆婆……她不敢再想下去。丈夫头七刚过,
空气里还残留着香烛燃尽的苦涩味道。苏晚抱着小满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
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白天强撑的那点力气早已耗尽,脑子像灌满了铅,沉得抬不起来。
小满倒是精神,吃饱了奶,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挥舞着小拳头,
咿咿呀呀地朝着天花板上的光影自言自语。门铃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突兀、生硬,
像一块石头砸进一潭死水。苏晚吓了一跳,怀中的小满也受惊似的瘪了扁嘴。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门外站着林秀芬。
依旧是那身肃穆的藏青色旧套装,像一层洗不掉的哀伤裹在身上。
她的脚边放着一个半旧的、磨得起了毛边的深蓝色帆布行李袋。雨水打湿了她花白的鬓角,
几缕头发紧紧贴在额角,更衬得她那张脸毫无血色,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她没看猫眼,
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门板,眼神空洞,仿佛那只是一块毫无意义的木头。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手下意识地按在了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拧开。门外的人影像一块巨大的阴影,
堵住了她试图喘息的所有缝隙。门最终还是开了,发出轻微而滞涩的吱呀声。
一股潮湿的寒气裹着屋外的雨腥味涌了进来。林秀芬的目光越过苏晚的肩膀,
落在客厅里那个婴儿提篮上,小满正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那目光只停留了短短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她的视线就垂落下来,
落在了自己脚边的帆布行李袋上,仿佛那才是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我来照顾孙子。
” 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着木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也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弯腰,
拎起那个沉甸甸的袋子,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径直从苏晚身边挤进了门。
帆布袋子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林秀芬没有换鞋,也没有再看苏晚一眼,
径直走向那个空着的、原本属于陈默的小书房。她甚至没有询问,只是推开门,走进去,
反手轻轻地将门关上了。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一个明确的界限,
将她和这个家的其他部分隔绝开来。苏晚站在原地,玄关冰冷的空气包裹着她。
客厅里小满咿呀的声音,此刻听起来遥远得像隔着水。
婆婆那句“我来照顾孙子”还在耳边回荡,干硬得像一块没嚼开的馒头,噎得她喉咙发紧。
照顾?她连看都没多看小满一眼。日子像被拖进了黏稠的胶水里,沉重而滞涩地流淌。
林秀芬确实住了下来,像一株沉默而顽固的植物,牢牢扎根在那个小书房里。
她遵循着极其规律的作息,清晨五点准时起床,在厨房里弄出极轻微但足以惊醒苏晚的响动,
给自己煮一碗寡淡的清粥。苏晚和小满的房间紧邻着厨房,哪怕再轻的声音,
在神经紧绷的深夜里也清晰得刺耳。苏晚只能在一片混沌的疲惫中挣扎着睁开眼,
听着隔壁小满被惊动后细微的哼唧声。白天,林秀芬会占据客厅那张靠窗的老旧藤椅。
她手里永远拿着一块灰扑扑的旧抹布,
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窗台、茶几、电视柜……任何她能触及的表面,动作缓慢而专注,
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她擦拭的物件里,
包括客厅五斗柜上那个小小的、嵌着陈默笑容的黑白相框。每一次擦拭,
她的指尖都会在冰冷的玻璃面上停留很久,眼神放空,不知望向何处。
小满的摇篮车就在离藤椅不远的地方。孩子醒着的时候,会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
黑亮的眼睛好奇地追随着这个沉默的“陌生人”。有时,小满甚至会发出咯咯的笑声,
试图引起注意。但林秀芬的目光,极少真正落到孩子身上。偶尔扫过,
也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空洞而遥远。她从不主动靠近摇篮,
更别说伸手抱一抱、逗一逗。那小小的、充满生命力的呼唤,
似乎完全无法穿透她为自己筑起的、冰冷的壁垒。苏晚的心,
在日复一日的漠视中一点点凉透,继而燃起一股压抑的焦躁。夜里才是真正的煎熬。
小满开始出牙,牙龈肿胀带来的不适让他格外烦躁,频繁地夜醒哭闹。
苏晚几乎整夜无法安睡,强撑着起来喂奶、哄拍。
连续的缺觉和巨大的精神压力像两座大山压在她肩上,奶水也变得时多时少。这天凌晨,
又一次被小满尖锐的啼哭惊醒。苏晚挣扎着坐起身,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胸口,准备喂奶。
一股熟悉的、尖锐的胀痛猛地袭来,针扎一样瞬间传遍半边身体,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糟了!堵奶了!右边胸口像被塞进了一块滚烫沉重的石头,硬邦邦地发烫,
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扯般的剧痛。汗水瞬间浸透了薄薄的睡衣。她尝试着侧过身,
想调整姿势让小满吸吮,但疼痛让她手臂发软,几乎抱不稳孩子。
小满因为吸不到足够的奶水,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小脸憋得通红。体温在飙升,
苏晚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头痛欲裂,视线都有些模糊。
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寒意却又让她牙齿打颤。她需要帮助!需要有人帮她把小满抱起来,
调整姿势,或者哪怕只是递一杯热水、一块热毛巾……“妈……” 她用尽全身力气,
朝着书房紧闭的门喊了一声,声音嘶哑虚弱,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妈……我堵奶了……好难受……能帮帮我吗?”走廊里一片死寂。
只有小满声嘶力竭的哭声在空旷的夜里回荡,撞击着墙壁,也撞击着苏晚摇摇欲坠的神经。
“妈!” 她提高了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求你了……帮帮我……”回应她的,
是死寂中突兀响起的一声清晰的——“咔哒”。那是书房门锁被从里面反锁的声音。干脆,
利落,像一把冰冷的刀,斩断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求救信号。苏晚彻底僵住。
身体里那团滚烫的硬块带来的剧痛,小满撕心裂肺的哭嚎,此刻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唯一清晰到刺耳的,是那声“咔哒”的回响,冰冷地钻进她的耳朵,扎进她的心脏。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绝望,比高烧的灼热更猛烈地攫住了她。她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
直到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那声濒临崩溃的嚎啕。她低下头,
看着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小满,眼泪终于失控地大颗大颗砸落下来,混着小满的泪水,
洇湿了孩子胸前小小的衣襟。她不再指望任何人,用发烫颤抖的手,
近乎粗暴地再次尝试将小满的嘴凑向自己疼痛的胸口,巨大的痛楚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但她只是更紧地抱住孩子,仿佛那是她在这片冰冷汪洋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社区中心的多功能活动室里,此刻喧闹得像个色彩过于饱和的童话世界。
粉的、蓝的、嫩黄的气球歪歪扭扭地粘在墙上,地上铺着巨大的爬行垫,印着卡通动物图案。
空气里混杂着婴儿爽身粉的甜香、奶腥味、以及年轻妈妈们身上各种牌子的润肤霜味道。
“宝宝爬行大赛”的牌子挂在显眼处。十几个穿着鲜艳连体衣的小肉团子被放在垫子一端,
另一端是父母们拿着摇铃、玩具,用尽浑身解数吸引他们往前爬。爸爸们趴在地上做鬼脸,
妈妈们摇着沙锤尖叫鼓励,夹杂着孩子们兴奋的咯咯笑和不满的哇哇哭,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生命力的喧嚣。苏晚抱着小满,
缩在靠近角落的一个位置,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异次元的孤魂。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
头发胡乱挽着,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怀中的小满似乎被这过度的刺激吓到了,
不安地扭动着身体,瘪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哎哟,你看那个宝宝爬得多快!真棒!
”“我家这个懒虫,就知道啃垫子……”旁边几个打扮光鲜的妈妈聚在一起,
一边看着自家孩子,一边热络地交流着育儿心得、辅食品牌、新发现的母婴好物。
她们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清晰地钻进苏晚的耳朵里。“听说没?就那个穿灰衣服的,
刚没了老公,一个人带孩子呢……” 一个刻意压低却依然清晰的声音飘了过来,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探究。“啊?就是她啊?
看着是挺憔悴的……她婆婆不是也住一起吗?没帮把手?”“谁知道呢……看着怪可怜的。
一个人弄孩子,太难了。”“是啊,没个男人在身边,
天塌下来都得自己顶着……”那些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细小的倒刺,
精准地扎在苏晚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她猛地低下头,下巴几乎抵在小满柔软的发顶,
试图隔绝那些声音。但没用。
“可怜”、“一个人”、“太难了”……这些词在她脑海里疯狂旋转、放大,
撞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怀里的小满终于被这陌生的环境和妈妈紧绷的情绪彻底吓到了,
张开嘴,“哇——”地一声爆发出响亮的啼哭,小脸憋得通红,身体用力地挣扎着。
这哭声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晚一直死死压抑着的、积攒了无数个日夜的恐惧、疲惫、委屈、孤独、对丈夫刻骨的思念,
还有婆婆那冰冷的、反锁的门……所有的一切,如同溃堤的洪水,
轰然冲垮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意志。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汹涌而出,不是无声的滑落,
而是无法抑制的、崩溃的恸哭。她紧紧抱着哭闹的小满,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剧烈地颤抖,
肩膀无法自控地耸动着。哭声是那样的大,那样的绝望,瞬间压过了活动室里所有的喧闹。
周围那些善意的、好奇的、探究的目光,如同聚光灯一样打在她身上,
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示众的小丑,无处遁形。
就在这巨大的羞耻和痛苦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瞬间,就在她模糊的泪眼透过人群缝隙,
下意识地、徒劳地想要寻找一个可以支撑的依靠时——她看到了。在活动室另一端的门口,
那片被阴影笼罩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林秀芬。她不知何时来了,
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像一截沉默的枯木。她没有看周围任何人惊愕或同情的目光,
那双总是空洞漠然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苏晚和她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满。然后,
在苏晚模糊的泪眼中,她看到那个僵硬的身影动了。林秀芬迈开步子,一步一步,
有些蹒跚地穿过热闹的人群,无视了所有投向她的视线,径直走到了苏晚的面前。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苏晚一眼。她只是极其生硬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
朝着苏晚伸出了那双布满岁月痕迹、指节粗大的手。苏晚完全懵了,
身体在巨大的悲伤和惊愕中僵硬着。林秀芬的手直接探向了小满,
以一种近乎笨拙却又异常坚定的姿势,将那个哭得浑身颤抖的小小身体,
从苏晚僵硬的臂弯里抱了过去。小满突然离开了熟悉的怀抱,落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僵硬怀抱,
哭声猛地拔高了一个调,小手小脚胡乱地踢蹬着。林秀芬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
她抱着小满的姿势极其别扭,手臂僵硬地托着,似乎完全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道,
整个人显得异常笨拙和紧张。她微微低下头,看着怀里哭得满脸通红的小肉团子,
嘴唇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苏晚的哭声卡在喉咙里,挂着满脸的泪,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接着,她听到了。
一声极其轻微、极其嘶哑、几乎不成调的哼唱,从林秀芬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月……儿……明……风……儿……静……”那调子跑得厉害,声音也干涩难听,
断断续续,像是生了锈的门轴在艰难地转动。可那分明是……一首摇篮曲的片段。
林秀芬的眼睛没有看苏晚,只是死死地盯着怀里哭闹不休的小满,
眼神里有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凶狠的专注。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左右摇晃着身体,
试图模仿记忆中哄孩子的动作。她粗糙的手掌,犹豫了一下,最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
轻轻拍在了小满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小满惊天动地的哭声,
就在这僵硬笨拙的拍打和那不成调的、嘶哑的哼唱中,奇迹般地、一点点地减弱了。
小家伙抽噎着,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布满皱纹的脸。
苏晚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是呆呆地看着。婆婆那干涩的、跑调的哼唱声,
像一根极其细弱却异常坚韧的丝线,在这片喧嚣嘈杂的崩溃之地,将她那早已散架的灵魂,
一点点、一点点地,勉强串联了起来。夜里,小满终于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细小的呼吸声。
苏晚却毫无睡意。活动室角落里婆婆那僵硬摇晃的身影,那不成调的嘶哑哼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