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门口那两盏破灯笼,被西风吹得东摇西摆,惨淡的红光在黄昏里一跳一跳,映得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像个乱舞的鬼魅。
风里卷着枯草叶子、浮土,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萧索味儿,一股脑儿顺着被推开的门缝钻进同福客栈里。
打头进来的不是风,也不是土,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人穿得倒是光鲜,一身蓝底银线的劲装,剪裁讲究得很,可惜此刻皱巴巴、灰扑扑,沾着泥点子。
他脸色白得吓人,跟糊墙的粉似的,额角一层细密的冷汗,嘴唇也透着不正常的乌青。
一只手紧紧捂着左边肋骨靠下的地方,指缝里隐约透出点暗色,似乎是洇出来的血。
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一柄剑。
那剑细窄,剑鞘古朴,但露出的那一小截剑身,寒光冷冷,让大堂里原本暖洋洋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他踉跄着跨过门槛,几乎是被那阵西风硬推进来的,整个身子晃了晃,才勉强站稳。
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红丝,疲惫得仿佛随时要阖上,却又强撑着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刀锋般锐利的光芒,在客栈里每一个人脸上恶狠狠地刮过,像是在寻找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要择人而噬。
“噗通”,这人似乎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用来站直,脚跟一沾地,另一条腿就软了下去,整个人直接单膝跪倒在地上,靠着拄在地上的剑才没完全趴下。
他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像拉动破风箱。
佟湘玉正拨拉着算盘,被这动静惊得一哆嗦,算盘珠子哗啦啦乱蹦。
她那句经典的“额滴个神啊”还没完全脱口,尾音就被来客嘶哑的声音给切断了。
“姓…姓薛的…那个叛徒…他在哪儿?”声音像是被磨砂纸磨过,干裂刺耳。
白展堂本来翘着二郎腿在嗑瓜子,动作瞬间凝固,手里的瓜子壳簌簌落地。
他眼皮一撩,瞥见那人手里的剑,头皮都紧了紧。
老邢正唾沫横飞地跟燕小六吹嘘破案经历,此时赶紧一手按在自己腰间的刀柄上,一手下意识地把小六往自己身后扒拉,压低了嗓子:“亲娘嘞…要了命了这影响仕途啊…”
燕小六也紧张地绷直了腰,右手唰地按上了腰刀柄,嘴里嘟囔着:“替我…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郭芙蓉下意识地抓紧了旁边吕秀才的胳膊。
吕秀才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抖得不成句:“芙妹莫慌…子曾经曰过…子曰…”
龙傲天原本在后院鼓捣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木头机关,闻声撩开帘子一角,警惕地眯着眼打量着来客。
莫小贝抓着一把花生米往嘴里送,嚼得嘎嘣脆,眼里却精光一闪,捏紧了手里的花生壳。
白敬琪刚从楼上溜达下来,看见这场面,“哗擦”一声,手飞快地按在了腰间那个沉甸甸的皮质枪套上。
旁边的吕青橙小脸也严肃起来,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隐约将姐姐吕青柠挡在身后。
就连后厨的李大嘴都拎着炒勺探出了头,油腻的脸上写满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