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来到李家的第十九个年头。弟弟压在我身上,面红耳赤青筋暴起。“我爸说了,
反正过两年你也要做我老婆,迟早被我睡,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哑母挣扎着跑过来,抡起凳子往他后背砸去。砸中了后脑,血流如注。养父跑进来,
一拳将哑母打翻在地,抱着弟弟去了医院。“等我回来收拾你们!”1等养父走后,
我急忙抱起哑母看她伤势。她鼻子出血,眼角一片青紫。哑母拍拍我的手,当做安慰。
我叫李雪,是一个弃婴。那年冬天特别冷,哑母去镇上卖菜,在桥洞底下听见婴儿哭。
襁褓里裹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数字:“1991.12.28”,没写名字。
哑母不会说话,只会“啊啊”地叫。她把我抱回家时,李国良正在堂屋喝酒。
看见她怀里的我,把酒碗往桌上一摔:“哪来的野种?扔出去!”哑母跪下,指着我,
又指着自己的肚子。她生不出孩子,检查过,是天生的。李老太从里屋出来,
凑近看了看我:“是个女娃,哼,留着也行,长大了还能帮衬家里。
”我和哑母睡在猪圈旁散发着馊臭和霉味的偏房里。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
冬天冷风从墙缝里钻进来,像鬼哭。哑母总在夜里把我紧紧搂在她怀里。
她身上有汗味、有猪圈的臭味,却是我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慰藉。李国良视我们母女如猪狗。
哑母是家里唯一的劳力,天不亮下地,摸黑回来还要洗衣做饭。稍有怠慢,
李国良的拳脚就劈头盖脸落下来。“不下蛋的母鸡!白吃老子的饭!留你有什么用?
”他打骂着,用哑母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出去喝酒赌钱,找镇上的暗娼,美其名曰补偿自己。
2我七岁那年,李国良领回一个五岁的胖小子,叫李未来。
他是李国良和一个早已跑掉的外乡女人生的种。李老太抱着她的孙子,笑得满面春风,
直呼祖宗显灵,老李家有后。鸡蛋、红烧肉成了李未来的专属。
他甚至拥有了一辆崭新的玩具小汽车,那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玩具。我的存在,
成了李未来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成绩好,贴在墙上的奖状刺痛了他。他当着我的面,
把我的作业本撕得粉碎。然后跑到李国良面前,挤出几滴眼泪,
指着自己胳膊上根本不存在的红痕告状:“爸,姐打我。你看,都掐紫了!
”李国良从不问缘由。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摔在地上,穿着硬底胶鞋的脚狠狠踹向我的腰侧。
尖锐的疼痛让我蜷缩成一团,他却越踹越狠,直到我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
哑母冲过来想护我,被他反手一个耳光扇得嘴角渗血。夜里,我和哑母在昏黄的煤油灯下,
互相涂抹着廉价的药膏。她身上的青紫总比我更多,更深。李未来变本加厉。
他把我攒了整整两年的玻璃弹珠,一把全扔进了猪食槽。一头小猪仔误吞了几颗,
当晚就断了气。李老太追着我满院子打:“丧门星,一头猪比你值钱多了,打死你个赔钱货!
”棍子落在我的背上,火辣辣地疼。哑母扑上来用身体替我挨了好几下。
邻居家有个四十多岁的光棍,眼神看我总带着不怀好意。那天下午,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写作业。光棍喝了酒,红着眼闯进来,反手就插上了门闩。“小雪丫头,
别怕,让叔稀罕稀罕。”他喷着酒气扑过来。我尖叫着躲开,
情急之下抓起墙角割猪草的镰刀胡乱挥舞:“滚开!”他淫笑着逼近:“装什么?
你弟可收了我一百块,说好了让我摸两把。”混乱中,镰刀划破了他胸口,
血珠瞬间冒了出来。光棍的惨叫引来了李国良。我被剥光了上衣,
双手反绑吊在堂屋的房梁上。李国良用浸了盐水的藤条,一下下抽在我背上。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是哑母哭着跪在地上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李国良才骂骂咧咧地把我放下来。那晚,哑母抱着高烧不退的我,眼泪无声地流了一夜。
她笨拙地比划着,眼中尽是悔恨:不该把你带回这个家。
我用尽力气抓住她的手:“可我从不后悔有你这个母亲。”3我考上县城高中的那年秋天,
一场寒流席卷了村庄。我和李未来都染上了肺炎,高烧不退,咳得撕心裂肺。
村里的赤脚医生看了直摇头:“拖不得,赶紧送县医院,再拖下去转成重症肺炎,神仙难救。
”李国良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小宝得去,丫头片子命贱,
在家熬点草药灌下去,死活看天意吧。”李老太在一旁帮腔:“就是,女娃子,没那么金贵,
县医院那是烧钱的地儿,省下来给小宝将来娶媳妇,盖房子不好吗?她死了正好,
我听说县里有收那啥器官的,心啊肝啊的,也能换不少钱哩!”我烧得浑身滚烫,意识模糊。
可李老太那句“换钱”,激得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哑母急疯了,
她双手拼命地比划:两个都救!求求你!李国良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她:“滚开!
你个哑巴懂个屁!钱都给她花了,我的小宝怎么办?让她等死!
”哑母绝望地看着我烧得通红的小脸。她冲回我们的小偏房,从床底下抠出一个油纸包,
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皱巴巴的零钱。最大面额是十块。她把这一大把零钱塞到李国良手里。
那是她十几年偷偷攒下的傍身钱,足有五千多块。李国良眼睛一亮,飞快地数着钱。
随即脸色一沉,反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哑母脸上。“臭婊子,敢藏私房钱?!说,
是不是想留着偷汉子?”他又“啐”了一口,把钱揣进怀里。他带着李未来去了县医院,
竟仍然留下我和哑母。那一夜,我时冷时热,在鬼门关徘徊。哑母守在我床边,
用冷水浸湿的破布一遍遍敷我的额头。后半夜,她突然站起身,
眼神里透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她翻箱倒柜,
找出她出嫁时娘家给的一对薄薄的银镯子和一枚小小的金耳环。这是她仅有的,
属于她这个人的东西。她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出了门去。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回来。她头发凌乱,眼神空洞麻木。她冲过来,急切地比划:有钱了,
可以去医院了!后来,我从镇上风言风语中拼凑出那晚的真相。她去了镇上的扶贫办。
那个五十多岁的王主任,看着这个不会说话,只会流泪磕头的女人,动了歪心思。
在那间原本应给人希望的办公室里,用自己仅存的尊严和身体,换来了几百块钱的补助费。
加上卖掉首饰的钱,勉强凑够了我的住院费。4我在县医院住了七天,肺炎终于渐渐好转。
回到家,李国良和李老太看到我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脸色阴沉。李未来则窝在李老太怀里,
得意地朝我翻白眼。李国良阴鸷地盯着哑母,逼问钱的来源。哑母低着头,她无法说,
更不愿说。纸终究包不住火。那个王主任大概是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又或者是为了炫耀,
在镇上的小酒馆里跟人吹嘘:“嘿,那个李家的哑巴,为了她那野闺女,主动送上门来。
啧啧,别说,虽然是个哑巴,身子还挺......”这肮脏的流言像迅速传回了李家。
那天晚上,成了我记忆中最黑的地狱。李国良揪着哑母的头发把她拖到堂屋中央。
在李老太幸灾乐祸的目光和李未来好奇的注视下,他一把撕烂了哑母的上衣!“臭婊子!
贱货!为了那个野种,你竟然去卖?!老李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皮带狠狠抽打在哑母裸露的皮肤上。“啪!啪!啪!”“打!给我往死里打!
打死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李老太在一旁尖声叫好:“让她卖,让她丢人现眼!
”我目眦欲裂,冲上去想推开李国良:“住手!放开我妈!”李老太狞笑着伸出拐杖,
狠狠绊在我的小腿上。我重重摔倒在地,额头磕在地面,一阵眩晕。还没等我爬起来,
一双肥胖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是李未来!他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笑容,
用力把我往他房间里拖。“李未来!你放开我!畜生!你想干什么?!”我拼命挣扎,
指甲在他手臂上划出血痕。他把我狠狠摔在他那张堆满脏衣服的床上。
肥胖的身躯带着令人作呕的汗臭味压了上来,一只手粗暴地撕扯我的衣领。“装什么清纯?
姐,你又不是没尝过我的口水!”他喘着粗气,油腻的嘴凑近我的脸。我猛地扭头避开,
恶心感翻涌:“你胡说!”他得意地嘿嘿直笑,带着报复的快感。“不知道吧?
你的喝水缸子,我天天往里吐口水。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跟我一块儿生病的?
我就是要你陪我一起难受!现在,让我也尝尝你的。”他再次凑上来。
恐惧和愤怒让我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我屈起膝盖狠狠顶向他胯下!“嗷!”李未来痛嚎一声,
脸上瞬间充血,变得狰狞无比。“臭婊子!敢踢我?!”他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扇在我脸上。我半边脸瞬间麻木,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蜂鸣。他喘着粗气,
像一座肉山死死压住我,双手掐住我的脖子,眼中是疯狂的占有欲。“我爸说了,
反正过两年你也是我老婆,迟早被我睡,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你个赔钱货,
还敢反抗?!”窒息感袭来,视线开始模糊。我用尽最后力气喊:“做梦,
我死也不会嫁…...给你!”“不嫁我?想给外面的野男人留着?我让你想!
”他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一个身影冲进来。是哑母!
她不知怎么挣脱了李国良的毒打,手里高高抡起一张木凳!
木凳结结实实砸在了李未来后脑勺上。一股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在我脸上。
庞大的身躯软软地从我身上滑落,栽倒在地。“小宝!!!”刚追进来的李国良目睹这一幕,
一拳狠狠砸在哑母的太阳穴上!哑母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妈!
”我挣扎着想爬过去。“贱人!你们两个丧门星!”李国良看都没看哑母一眼,
扑到李未来身边,手忙脚乱地想捂住那不断涌血的伤口。李老太也拄着拐杖冲进来,
看到血泊中的宝贝孙子,发出一连串尖叫:“杀人啦!哑巴杀人啦!我的乖孙啊!
”李国良抱起昏迷不醒的李未来,临走前回头:“等我回来,扒了你们的皮!”5堂屋死寂,
只剩下李老太呼天抢地的咒骂。我挣扎着爬到哑母身边。她额头肿起一个大包,嘴角流血,
脸色灰败,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我轻轻拍她的脸:“妈,妈你醒醒。
”她的眼皮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到是我,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却牵动了伤口,
疼得皱紧了眉头。李国良很快回来了,脸色铁青得吓人。李未来被留在医院,
医生说后脑勺开了口子,有脑震荡,需要观察。他一进门,二话不说,
像拖死狗一样把我和虚弱不堪的哑母拖到了屋后的猪圈。生锈的铁门被锁上。
“你们两个贱货,就在这里跟猪作伴吧!”李国良隔着栅栏冷笑:“等明天猪饿了,
看它们不把你们活活啃了!”他又狠狠踹了一脚铁门,才和李老太骂骂咧咧地离开。
猪圈里弥漫着浓烈的骚臭和粪便发酵的味道。两头硕大的母猪被惊动,哼唧着,
用浑浊的小眼睛警惕地盯着我们。我和哑母蜷缩在角落一堆相对干燥的稻草上。
哑母身上全是伤,稍微动一下就疼得直抽冷气。但她还是固执地把我往她怀里拢,
用残存的体温温暖我同样冰凉的身体。黑暗中,恐惧慢慢袭来。李国良的话绝非恐吓。
饥饿的猪,真的会攻击人。我摸着哑母背上被皮带抽出的高高肿起的棱子,
听着她压抑痛苦的呼吸声。一股恨意在燃烧。凭什么我们要像畜生一样任人宰割,
凭什么善良要承受这样的苦难。后半夜,猪开始不安分地拱食槽。这声音太令人害怕。
借着一点惨淡月光,我的目光扫过角落。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把用来割猪草的生锈镰刀。
我轻轻挣脱哑母的怀抱,捡起了那把镰刀。刀锈迹斑斑,却给了我力量。我挪到猪圈门口,
那把挂锁又旧又锈。我咬着牙,将镰刀尖薄的刃口狠狠楔进锁芯的缝隙,用尽全身力气去撬。
手指被粗糙的铁锈割破,但我感觉不到,只有求生的欲望在支撑着我。“啪嗒!
”锁终于被撬开了!我心中一喜,立刻回头去拉哑母:“妈!快走!”哑母强撑着站起来,
眼神里满是惊惶和担忧。我拉着她,推开沉重的铁门。经过那个半人高的猪饲料桶时,
我停住了。旁边地上,放着几个棕色的玻璃瓶。是农药!李国良给果树杀虫剩下的。我回头,
望向黑沉沉的堂屋方向,那里住着毁掉我们一生的恶魔。我松开哑母的手,扑到农药瓶前,
拧开盖子。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我没有犹豫,也来不及犹豫,
将一瓶子里的褐色液体,一股脑地,全部倒进了饲料桶里。粘稠的液体混入粗糙的饲料,
气味被掩盖了大半。“妈,我们走,离开这个地狱,永远不回来。”我拉着哑母,
头也不回地冲进夜色。寒风凛冽,却吹不散我们奔向自由的决心。6天蒙蒙亮,
李老太惦记着她的宝贝孙子,早早从医院回来了。她第一件事就是去猪圈,
想看看我和哑母是不是已经被猪啃得不成人形。走到猪圈门口,她愣住了。铁门大开,
里面空空荡荡,只剩下两头猪在食槽里拱食。“跑了?那两个贱人跑了!
”她慌慌张张跑回屋,发现家里值点钱的小物件都没了,更加确信我们是卷了东西逃跑。
她立刻给还在医院的李国良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抓人。李国良赶回来,
里里外外搜了好几遍,确认我们母女是真的跑了。他不敢报警,
怕警察来了深究哑母打伤李未来和他虐待我们的事。李老太看猪食槽快见底了,
又骂骂咧咧地舀了几大勺混着农药的饲料添进去。“吃,吃死你们这些畜生。
两个赔钱货跑了,还得伺候你们!”第二天,一头母猪死了。李老太发现时,猪已经僵硬。
她以为是天气太热中了暑,心疼得直拍大腿。但也没太当回事,毕竟还剩一头。“死了也好,
省点粮食,正好给小宝补补身子。”她喊了村里专门杀猪的老王头来,把死猪拖走,
开膛破肚。老王头嘀咕了一句“这肉颜色咋有点怪”。“放屁!刚死的猪,新鲜着呢。
赶紧的,我家小宝等着吃肉养伤。”猪肉被分成了好几份,最好的里脊,五花,
李老太精挑细选出来,准备给她的宝贝孙子炖红烧肉。县医院病房里,
李未来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精神不错。他贪婪地吸溜着李老太喂到嘴边的红烧肉。“奶奶,
真香,再给我来一碗饭。”李老太笑得见牙不见眼:“乖孙,慢点吃,管够。
奶奶特意给你做的,多吃点,伤好得快。”她看着孙子大口吃肉,觉得那猪死得也算值了。
李未来吃着吃着,忽然问:“李雪那个贱人呢?她怎么不来伺候我?是不是跑了?
”李老太和李国良对视一眼,含糊道:“她在家给你洗衣服呢!明天就让她来!
”他们还没想好怎么跟李未来说我们跑了的事。下午,病房里突然传出李老太凄厉的尖叫。
李未来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呕吐,吐出来的秽物里带着血丝。紧接着他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翻着白眼,直接昏死过去!医生护士冲进来抢救,情况急转直下。傍晚,
医生面色凝重地递出了病危通知书:“是食物中毒,非常严重,
检测出血液里有高浓度的有机磷农药残留,肝肾功能正在急速衰竭。
”李国良和李老太如遭雷击。食物中毒?农药?他们猛地想起中午那顿香喷喷的红烧肉。
李国良发疯似的冲回家,冲到后院猪圈旁。那几瓶农药果然少了一瓶!他再冲到饲料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