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有个延寿的秘方。取百年老槐,必须是死过人的那种,取其朝阴的树心,雕成木人。
再取长孙的心头血,日日喂养,九九八十一天后,木人便能替将死之人再活一世。这叫借命。
我奶奶快不行了,我爹是个孝子,不知从哪弄来一截号称吊死过七个人的槐木。他抓着我,
逼我取了心头血,日日喂那木人。可最后一天,木人没有散发出延寿的白光,
反而裂开了一道缝,流出腥臭的黑水!黑水滴在地上,滋滋作响,冒起一阵青烟。
1我爹吓得一脚踹翻桌子,怒吼着问我是不是偷懒了,哪天没喂血?我哭着摇头,
说一天都不敢忘。他癫狂地捡起木人,用斧子猛地劈开,想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木头里面,根本不是树心,而是一团纠结在一起、还在蠕动的花白头发!
他不停地用手扒拉着那些头发,终于,在最中间,他摸出了一块小小的玉牌。
那是我娘的遗物,上面刻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生辰八字!他举着玉牌,手抖得像筛糠,
他终于想起来了,我娘嫁给他之前,跟别人有过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溺死了!坏了!
我不是长孙!这借命借的不是阳寿,是阴寿!这借来的,是谁的命?他慌了,
结结巴巴地说:就喂了八十一天,应该……应该没事吧?我奶奶却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直勾勾地盯着那团头发:不对!这头发里有东西!我爹壮着胆子把手伸进去,掏了半天,
掏出来七个黑漆漆的婴儿指甲!不多不少,正好七个!话音刚落,
屋里的灯“啪”地一声灭了。一阵阴风贴着我的后颈吹过,
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地唱了起来:一二三四五六七,我的孩儿在哪里……谁?
我爹厉声喝问,声音都在发抖。黑暗中,那幽幽的歌声没有停。一二三四五六七……
我的孩儿在哪里……那声音忽远忽近,像贴着耳朵,又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我吓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我爹摸索着去开灯,可开关咔哒作响,
却再也亮不起来了。装神弄鬼!他从墙角抄起劈柴的斧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乱舞。
滚出来!有种给老子滚出来!歌声停了。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爹沉重的喘息声。突然,我奶奶开口了。她的声音干涩得像两张砂纸在摩擦。老三。
你过来。我爹一个激灵,循着声音看向床边。黑暗中,我看不清奶奶的脸,
只能看到一个枯瘦的轮廓直挺挺地坐着。她明明前一秒奄奄一息,现在却坐得笔直。娘,
你……你好了?我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狂喜,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恐惧。好多了。
奶奶说。就是有点饿。饿?我心里咯噔一下。奶奶病得水米不进,
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爹连忙说:娘,你想吃啥?我这就给你做!我想吃……
奶奶顿了顿,慢慢地转过头,朝向我的方向。我想吃……孙子的心头肉。
我浑身的血瞬间凉了。我爹也愣住了,举着斧子,僵在原地。娘,你……你说啥胡话呢?
我没说胡话。奶奶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那木头人,不是用他的心头血喂的吗?
血都喂了,肉怎么就吃不得?他不是你最孝顺的儿子吗?
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这个老婆子?我爹的脸在黑暗中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看我,
又看看床上的奶奶,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愿意?奶奶冷笑一声。
那我自己来拿。话音刚落,一阵腥风扑面而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脖子一紧,
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提了起来!是奶奶!她干枯得像鸡爪一样的手,
此刻却像铁钳一样掐着我的脖子!她的指甲又冷又长,深深地陷进我的肉里。
救……救命……我挣扎着,双脚在空中乱蹬。我看向我爹,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他是我爹啊!他会救我的!可我爹,却在犹豫。他的眼神里有惊恐,有不忍,但更多的,
是一种诡异的期待。他是不是在想,如果奶奶吃了我,是不是就能真的延寿了?毕竟,
我是那个没用的孙子,毁了借命仪式。现在,也许是唯一补救的机会。我的心,
比被掐住的脖子更痛。窒息感越来越强,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
我爹终于动了。他没有冲向奶奶,而是冲向了桌子。他一把抓起那团还在蠕动的花白头发,
连同里面的玉牌和七个婴儿指甲,疯了一样塞进嘴里!他含糊不清地嘶吼着:娘!吃我!
我是你儿子!我的肉比他的更有用!吃我!2奶奶掐着我脖子的手,松了。
我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屋子里,只剩下我爹咀嚼头发时发出的,
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像一头饿疯了的野兽,双眼赤红,嘴角流下混着血丝的黑水。
那些头发,仿佛是活的,在他嘴里蠕动,甚至有几根顺着他的嘴角钻了出来。好吃……
奶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一步步走到我爹面前。她伸出干枯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爹的头,
就像一个慈爱的母亲。好儿子。真是我的好儿子。我爹抬起头,咧开嘴,
对我奶奶露出了一个讨好的、诡异的笑容。他的牙缝里,塞满了花白的头发和黑色的碎屑。
娘……只要您能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奶奶笑了。那你,就把你的命,
给我吧。她说完,双手猛地按住我爹的头,张开了嘴。她的嘴,
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裂开,几乎咧到了耳根。里面没有牙齿,
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那漩涡中传来。
我爹脸上的血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剥离、拉扯、吸进奶奶的嘴里!啊!
我爹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他想挣扎,但奶奶的手像烙铁一样死死地按着他。
他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不过几秒钟,就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轰然倒地。而我奶奶,
她的身体却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她原本干瘪的皮肤变得饱满,花白的头发由根部开始转黑,
佝偻的背也挺直了。她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不。那不是我奶奶。
她的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属于陌生人的刻薄与阴毒。她吃掉了我爹。她杀了我爹!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让我几乎昏厥。我爹死了。这个家里,
只剩下我和一个吃人的怪物。我手脚并用地往后爬,想要逃离这个人间地狱。
你要去哪儿啊?我的……好孙子。那个奶奶,缓缓转过身,
一双黑得没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她的嘴角,还挂着我爹的一丝血肉。
借命的仪式,可还没有结束呢。她一步步向我走来。你不是长孙,坏了规矩。
用你的血喂出来的东西,也喂错了主子。现在,我这个『主子』醒了,
你这个『仆人』,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我惊恐地看着她。你……你到底是谁?她笑了,
声音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我是谁?我是这槐木里,死的第七个人。
也是那七个婴孩的……娘。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了。吊死过七个人的槐木。七个婴儿指甲。
那个唱歌的女人……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这不是借命。
这是一个用我娘的第一个孩子的怨气做引,用我的心头血做媒介,用我爹的命做祭品,
复活这个厉鬼的邪恶仪式!我们家那个所谓的延寿秘方,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一个彻头彻尾的、用来献祭的陷阱!现在,轮到你了。她向我伸出了手。
她的指甲又黑又长,在黑暗中闪着幽光。别怕,我不会吃了你。你的血,还有大用处。
我要用你的血,画一个阵。一个能把我那七个苦命的孩儿,都找回来的阵。
3画阵?我声音发颤,脑子飞速运转。她要用我的血画阵,找回她那七个孩子。
那七个孩子,应该就是那七个黑色的婴儿指甲。它们刚刚被我爹……吃了。也就是说,
她的孩子们,现在在我爹的肚子里!而我爹,又被她吃了!这算什么?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没错,画阵。奶奶一步步逼近,脸上带着阴冷的笑容。
你娘那个贱人,当年偷了我的玉牌,还想用她那个野种的命来镇压我。可她没想到,
这反而成了我的引子。现在,你爹又把我的孩子们吃了下去,和他的命混在了一起。
我要把你爹的魂,从地府里捞出来,一寸寸撕碎,把我孩子们的魂魄给剥出来!而你,
就是最好的鱼饵。她的话,像一把把冰刀,扎进我的心里。我娘……偷了她的玉牌?
我娘不是溺死了自己的孩子,而是想镇压她?我爹……连死了都不得安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从我心底涌起,压过了恐惧。我爹是混蛋,他为了给奶奶续命,
逼我取心头血,甚至在我被掐住脖子的时候犹豫过。但他罪不至此!
罪不至死后还要被这个厉鬼撕碎魂魄!你休想!我从地上一跃而起,转身就往门外跑。
我不知道我能跑到哪里去,我只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毙!想跑?奶奶冷笑一声。
我刚跑到门口,一股无形的力量就狠狠地撞在了我的背上!我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
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又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一口血喷了出来。
没用的。她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的血喂了木人八十一天,
你的身上,早就有了我的烙印。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她蹲下身,
伸出手指,蘸了蘸我吐在地上的血。她把手指放到嘴里,陶醉地吮吸着。多好的血啊……
充满了阳气,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怨恨。用来做阵法的引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趴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她。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就在这时,我的手,
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是那把劈柴的斧子!刚才我爹乱舞的时候,掉在了这里。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形成。既然跑不掉,那就跟她拼了!我猛地攥住斧柄,
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她的脸劈了过去!去死吧!怪物!奶奶的脸上,
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似乎没想到,我已经山穷水尽,竟然还敢反抗。
但她毕竟是厉鬼。斧刃在离她面门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我用尽了力气,手腕青筋暴起,
可斧子就像被焊在了空中,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不自量力。她不屑地哼了一声,
屈指一弹。当的一声,斧子脱手而出,飞到屋角。我的虎口被震得鲜血淋漓。
她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肯乖乖听话了。
她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左手。然后,当着我的面,一根一根地,把我的手指,
往反方向掰去!咔嚓!第一声,是我的小拇指。剧痛传来,我惨叫出声。咔嚓!
第二声,无名指。咔嚓!第三声,中指。我痛得浑身抽搐,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她却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脸上挂着残忍的笑。现在,肯听话了吗?
我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掉。我死死地盯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做……梦!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好,很好。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手段硬!
她抓住了我的食指,正要发力。突然!住手!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屋里的灯,啪的一声,亮了。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她长得很好看,皮肤很白,但脸色却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她看着屋里的一切,看着地上的干尸,看着被控制的我,最后,目光落在了奶奶的脸上。
她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七娘,八十年了。你还没闹够吗?4奶奶
的身体,猛地一震。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的女孩,
脸上的凶狠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惊恐所取代。你……你……她指着女孩,声音都在发颤。
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孩没有回答她,而是迈步走了进来。她每走一步,
屋里的阴气就仿佛消散一分。她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握住了我被折断的手。
一股清凉的气流从她的掌心传来,我手上的剧痛,竟然奇迹般地缓解了。你是谁?
我忍不住问道。女孩转过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那笑容很干净,很温暖,
像冬日里的阳光。我叫林念。念,思念的念。林念?我不认识她。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又为什么认识这个叫七娘的厉鬼?奶奶,也就是七娘,
死死地盯着林念,眼神里充满了忌惮和怨毒。是你!是你把我镇压在槐木里的!
你这个贱人!你还没死!林念的眼神,冷了下来。我早就死了。在你设计害死我,
抢走我的玉牌,想用我腹中孩儿的命来帮你冲破枷锁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我的脑子,
轰的一声炸开了。我猛地看向林念,又看向地上的那块玉牌。
玉牌上刻着的那个我不认识的生辰八字……你……你是我娘……的第一个孩子?
我结结巴巴地问。林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你娘,但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娘。
那个给你生命的女人,是我的转世。而你,她看着我,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你是我等了八十年的,破局之人。我彻底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娘是她的转世?
我是她等了八十年的人?这比那个厉鬼七娘的故事还要离谱!七娘显然也被这信息冲击到了,
她尖叫起来:不可能!你的魂魄早就被我打散了!怎么可能转世!就算转世,
你怎么可能还记得前世的事!林念没有理会她的歇斯底里,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借命延寿的秘方,是真的。但它借的,从来不是什么阳寿阴寿。它借的,是因果。
取长孙的心头血,是因为长孙承载着家族最重的一份香火因果。用这因果,
去换一个本该死去之人的命。这本是逆天之举,所以需要付出代价。代价就是,
施术者家族的后代,会有一人,与被救活之人,命运相连,同生共死。她顿了顿,
目光转向地上的干尸。你爹,他根本不是什么孝子。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长孙。
他也知道,用死过七个人的槐木,喂养的不是什么延寿木人,而是凶煞厉鬼。
他更知道,我娘,也就是他的妻子,在嫁给他之前,有过一个孩子。我的心,
一点点沉了下去。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念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因为,
他想借的命,根本不是给你奶奶的。他想借的,是财运。他听信了邪术,
以为只要把七娘这只『运财鬼』喂养出来,就能大富大贵。而你,
不过是他用来喂鬼的祭品。至于你奶奶,她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
她甚至比你爹更贪婪,她不仅想要财,她还想要那份本不属于她的阳寿。他们祖孙俩,
演了一出戏,一出给你看的戏。我呆住了。我爹……我奶奶……他们不是被骗了。
他们是骗我的人!他们为了所谓的财运,不惜养鬼,不惜用我的心头血,不惜把我当成祭品!
我被掐住脖子时,我爹的犹豫,不是不忍,而是权衡。权衡我的命,和他的财运,
哪个更重要!怪不得,怪不得木人裂开后,他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地质问我!
因为我这个祭品出了问题,毁了他的发财大计!一股冰冷的、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瞬间蔓延至全身。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青面獠牙的恶鬼。是人心。5我不信!
我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大吼出声。他是我爹!她是我奶奶!他们怎么会这么对我!
林念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悲哀。因为在他们眼里,你从来不是亲人。你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可以换来荣华富贵的道具。就像八十年前,七娘看我和我娘一样。
七娘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打断了林念的话。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林念!
就算你恢复了记忆又怎么样?如今我已脱困,而你,不过是一缕残魂!今天,
你们谁也别想跑!她身上黑气大盛,整个屋子都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墙皮簌簌地往下掉。
一股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林念却面不改色。她挡在我身前,白色的连衣裙无风自动。七娘,你以为你真的脱困了吗?
你看看你的脚下。七娘下意识地低头。只见我们所有人的脚下,不知何时,
出现了一个由鲜血绘成的、复杂而诡异的法阵。那法阵,正是我之前吐出的那口血,
和我爹流出的黑血,以及我被掰断手指时滴落的鲜血,混合而成的。法阵的线条,
闪烁着妖异的红光,将七娘死死地困在中央。这是……七娘的脸上,
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血缚阵!你……你什么时候……
林念淡淡地说:在你掰断他手指的时候。我引动了他身上的血,也引动了你吞下的,
属于他父亲的血。一脉相承的血,是最好的锁链。七娘,这个阵,
是你亲手为自己打造的牢笼。啊——七娘疯狂地撞击着法阵形成的无形壁垒,
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可那血色的光芒,却像最坚韧的网,无论她如何冲撞,都纹丝不动,
反而越收越紧。林念!你放我出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放过我!她开始苦苦哀求,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林念却不为所动。
她转过身,重新看向我。现在,你相信了吗?我看着在血阵中挣扎的七娘,
看着地上父亲冰冷的尸体,再看看自己被折断的手。真相像一把最锋利的刀,
将我过去十几年的人生,割得支离破碎。什么亲情,什么孝道,全都是假的。
我只是一个被圈养的祭品。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笑话。眼泪,
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疼痛。是因为,心死了。我该怎么做?
我抬起头,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问道。林念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很好,
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她指着血阵中的七娘。
她现在被血缚阵困住,但撑不了多久。这个阵,是用你的血脉之力催动的,你越虚弱,
阵法就越弱。我们必须在她冲破阵法之前,找到彻底解决她的办法。什么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林念的目光,落在了那块掉落在地的玉牌上。这块玉牌,
是开启一切的钥匙,也是终结一切的关键。它原本是我林家的镇物,可以镇压邪祟,
也可以……召唤鬼神。七娘当年,就是骗我娘用这玉牌,配合她的生辰八字,
想召唤鬼神为她所用,结果玩火自焚,被反噬而死,化为厉鬼。而我娘为了镇压她,
用自己的命和腹中胎儿的魂,布下了第一重封印。你娘,也就是我的转世,
溺死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为了布下第二重封印。现在,这两重封印,
都被你爹那个蠢货给破坏了。我们要做的,就是重新布下封印。而且,
是比之前更强的,永世不得超生的封印!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
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看着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除了绝望之外的另一种情绪。
或许,我的人生,不全是一个笑话。或许,我就是为了终结这场跨越了八十年的恩怨,
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好。我点了点头。我听你的。6封印需要三样东西。
林念语速很快,显然时间紧迫。第一,镇物,就是这块玉牌。第二,媒介,
也就是你的血。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足够强大的,能够承载封印的『容器』。
她一边说,一边捡起了地上的玉牌,塞进我的手里。玉牌入手冰凉,上面还沾着我爹的血污。
容器?我不解地问,什么容器?林念的目光,扫过屋里的每一样东西,最后,
定格在墙角那截被劈开的槐木上。就是它。这截槐木,吸收了七条人命的怨气,
又用你的心头血喂养了八十一天,本身已经成了一个阴气极重的邪物。
用它来做封印七娘的牢笼,再合适不过。我看着那流出黑水,爬满头发的槐木,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要怎么做?很简单。林念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残酷的笑容。
把你爹的尸体,塞回去。什么?!我惊得后退一步。你爹吞了七娘的孩子,
他的魂魄和那些婴孩的魂魄纠缠在一起,是最好的诱饵。把他的尸体塞进槐木,
就能把七娘引进去。然后,我用玉牌和你血,在槐木上布下封印,
就能将她永世困在其中!这个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但却让我感到一阵阵发冷。
要把我爹的尸体,塞进那截诡异的木头里……虽然他对我无情,可他毕竟是我爹。怎么?
下不了手?林念看穿了我的犹豫。你别忘了,他想让你死。你奶奶,也想让你死。
他们把你当成工具,你又何必把他们当成亲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你若不动手,等七娘冲破血阵,我们两个,都得变成她的点心。她的话,像一盆冷水,
浇醒了我。是啊。我还在犹豫什么?我爹已经死了,是被他自己召唤出来的恶鬼吃掉的,
这是他咎由自取。我现在要做的,不是为他悲伤,而是活下去!我深吸一口气,
走到我爹的干尸旁。尸体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像一堆被抽干了水分的烂柴。
我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抓住他的一条腿,开始往那截被劈开的槐木里拖。林念!
你这个贱人!血阵中的七娘,似乎也明白了我们的意图,她叫骂得更加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