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了第三下时，我正把最后一个外卖袋塞进小电驴的保温箱。
屏幕上跳出的弹窗带着熟悉的红底白字——“XX外卖，午间红包雨，满30减15！
”“又是满减，”后座的小雅探过脑袋，发梢扫过我后颈，
带着点刚从早餐店蹭来的豆浆甜香，“昨天是另一家送的无门槛券，今天这家又加码，
这商战打得，咱们骑手快忙不过来了。”我拧动车把，小电驴“嗖”地窜出去，
把早餐店的蒸汽甩在身后。“忙才好，”我腾出一只手往后够，准确握住她搭在我腰上的手，
“多跑几单，晚上就能去吃你念叨了三天的那家小龙虾。”今年春天开始，
城里的外卖平台就像撒欢的野马，补贴券、满减活动、会员福利轮番上阵，
用户下单时总忍不住多凑一单，我们这些兼职骑手的手机也跟着热闹起来。最明显的变化是，
街上的小电驴里，多了不少像我和小雅这样的情侣档。有的是下班后一起跑两小时，
有的干脆双双辞了清闲工作，把这当成了主职。“前面路口左转，三号桌的麻辣烫好了！
”小雅的声音混着风撞进我耳朵里。她比我细心，总能提前帮我看好下一单的取餐地址，
像个精准的导航仪。取餐的麻辣烫店挤在老巷子里，老板娘一边麻利地往碗里堆肥牛卷，
一边跟我们唠：“今天又来啦？刚才还走了一对小年轻，也是情侣骑一辆车，跟你们似的，
男方骑车女方报单，看着就亲热。”小雅笑着接话：“现在都这样，俩人一起跑，
既能多赚点，也能互相照应。”说话间，她已经把取餐码报给老板娘，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又接了个顺路的奶茶单。穿过两条街，
奶茶店的小哥正对着对讲机喊：“芝士莓莓少冰三分糖，好了没？骑手等急了！
”见我们过来，他熟稔地递过袋子：“今天单多吧？刚才系统又弹消息，
说晚上八点有整点抢券，估计那会儿又是一波高峰。”我接过奶茶，
小雅已经报出下一个地址：“下一站是阳光小区，六楼，备注说‘骑手辛苦，不用敲门，
放门口就行’。”阳光小区的电梯里，刚好遇上另一个骑手，也是个男生带着女生，
两人正低头核对着订单。电梯门开时，我们互相点头示意，那女生冲小雅笑了笑，
眼里带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默契。爬到六楼，门口果然放着一双粉色拖鞋，
门把手上挂着个可爱的卡通挂牌，写着“正在干饭，勿扰”。我轻轻把奶茶放下，
小雅已经对着手机拍照上传，轻声说：“这家住户每次都很客气，上次还给了我们两个橘子。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梧桐叶，落在小电驴的挡风板上。我们在路边的树荫下停了十分钟，
小雅从包里掏出两个肉包，是早上特意多买的。“刚才那个老奶奶家的包子，还是热的。
”她递一个给我，自己咬了一口，眼睛弯成月牙，“你看，咱们这工作多好，
能吃到全城的热乎饭。”我看着她嘴角沾着的芝麻，伸手替她擦掉。其实我知道，
她以前在写字楼里当文员，中午点外卖都要挑着减脂餐吃，哪会像现在这样，
蹲在路边啃肉包也觉得香。但她从没抱怨过，反而总说这样自由，风吹日晒的，
却比坐在格子间里踏实。傍晚的订单像潮水一样涌来，手机提示音此起彼伏。穿过CBD时，
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映着晚霞，我们的小电驴在车流里灵活地穿梭，
小雅报地址的声音带着点喘，却依旧清晰。送完一份写字楼里的刺身饭，
下楼时撞见穿着精致套装的白领们在等电梯，
有人举着手机念叨：“这家刺身满100减50，还送三文鱼，太划算了！
”小雅戳了戳我胳膊，偷偷笑：“听见没？他们省的钱，就是咱们赚的跑腿费。”天黑透时，
我们终于在江边停了下来。保温箱里还剩一瓶没送出去的可乐，是刚才商家多给的。
我拧开瓶盖递给她，看着江对岸的霓虹灯在她眼里明明灭灭。“今天跑了多少？”她问。
“加上平台的冲单奖励，差不多三百五。”我划开手机给她看，“够两斤小龙虾了。
”她仰头喝了口可乐，打了个满足的嗝：“其实不用非得吃小龙虾，
我觉得刚才那家的锅贴就挺好吃的。”晚风带着江水的潮气吹过来，
小电驴的车灯在地上投出两个依偎的影子。远处的写字楼还亮着灯，
手机里又跳出新的优惠推送，但我忽然觉得，比起那些满减和红包，此刻身边人的温度，
和这一路闯过的烟火气，才是最实在的奖励。“走，”我拧动车把，“先去买锅贴，
小龙虾明天再吃。”小雅在后座轻轻“嗯”了一声，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小电驴载着我们，
又汇入了晚高峰后的车流里，车轮碾过路灯投下的光晕，像碾过一串甜滋滋的省略号。
锅贴摊的油烟裹着葱姜香扑过来时，小雅已经麻利地找了张折叠小桌坐下。老板颠着铁锅，
金黄的锅贴在油里滋滋作响，边缘焦得发脆，热气腾腾的白雾里，
他扯着嗓子问：“还是两斤？加醋加辣？”“对！再来两碗小米粥！”小雅扬手应着，
转头冲我笑，“你看，老板都记住咱们口味了。”我把小电驴停在路灯下，刚解下头盔，
就看见隔壁烧烤摊也停着辆眼熟的小电驴——是上午在阳光小区电梯里遇见的那对情侣。
男生正给女生递纸巾，女生低头擦着溅在袖口的油渍，动作自然得像在自家厨房。“这年头，
情侣骑手真成潮流了。”我挨着小雅坐下，她立刻把刚剥好的蒜塞我手里，“昨天听站长说，
这三个月新增的兼职骑手里，三成都是两人一块儿来的。”“还不是托了平台的福。
”小雅用筷子戳开一个锅贴，热气熏得她眯起眼，“满减券多了，订单就多；订单多了，
咱们跑得就勤；跑得勤了……”她忽然停下来，夹起一块最焦的锅贴喂到我嘴边，
“就能天天黏在一块儿啦。”我咬下锅贴，汁水烫得舌尖发麻，心里却甜得发胀。
想起三个月前，我们还在为周末约会该看电影还是逛公园争执——她总说我加班太多，
我嫌她周末赖床错过早茶。直到某天刷到平台招募兼职骑手的广告，
底下一溜儿“情侣组队更划算”的评论，她眼睛一亮：“要不试试？既能赚钱，
又能整天待在一起。”现在想来，那真是最明智的决定。晚上九点，
平台的“整点红包雨”准时炸开，手机订单提示音像放鞭炮。我和小雅嚼着锅贴，
手指在三个APP间飞快切换，哪个平台的顺路单多就接哪个，
偶尔还能蹭上平台的“冲单额外奖”。“接这个！幸福小区的，离这儿两公里，
送完刚好能接下一个！”小雅点下确认键，屏幕上跳出“奖励5元”的字样，
她得意地晃了晃手机，“你看，这就叫默契。”小电驴重新上路时，夜风已经带了凉意。
小雅把脸贴在我后背上，声音闷闷的：“刚才送的那个小区，七楼没电梯，你跑上去的时候，
我数了数楼道里的声控灯，一共亮了十四盏。”“下次这种单我来爬。”我说。“才不要，
”她轻轻捶了我一下，“说好一起的，你爬七楼，我就在楼下给你看着车，顺便看看月亮。
”路过市中心广场时，大屏幕正放着外卖平台的广告，穿着鲜亮工服的骑手们笑着比耶，
背景是花花绿绿的优惠券。广场上有情侣在放风筝，线轴转得飞快，风筝在夜空中闪着灯，
像颗会飞的星星。“你看那风筝，”小雅忽然说，“跟咱们似的，看着自由，
其实都系着根线呢。”“咱们的线可比它实在。”我减速穿过斑马线，
指了指保温箱里剩下的半盒锅贴，“咱们的线是订单，是满减券，是这盒没吃完的锅贴，
是……”“是你腰上的肉。”她笑着打断我，手在我腰间掐了一把，“跑了三个月，
没瘦反而胖了，都是因为每天吃的太香。”送完最后一单，已经快十二点。
小电驴的电量只剩一格，我们推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
又在脚下交叠成一团。远处还有骑手的小电驴驶过，车灯像流萤，在夜色里划出温柔的弧线。
“明天平台好像有‘情侣组队奖’，跑满二十单多给五十。”小雅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声音里带着困意，“咱们要不要试试？”“听你的。”我握紧她的手，掌心全是汗，
却暖得很。路过便利店时，我进去买了两瓶冰可乐，出来时看见她正对着手机笑。
屏幕上是平台推送的明日预告，满屏的“优惠”“福利”“奖励”里，
她圈出了一行小字：“浪漫不止烛光晚餐，还有并肩的每一段路。”“你看，
平台都懂咱们的浪漫。”她仰头喝着可乐，眼里映着便利店的暖光，
像盛了一整个宇宙的星星。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这场轰轰烈烈的商战，
那些眼花缭乱的优惠，不过是给我们的生活加了点料。真正的浪漫，从来不在精致的餐厅里，
而在这一路的风里，在共享的半盒锅贴里，在她搂着我腰的温度里，在这烟火气蒸腾的人间，
我们一起往前跑的每一步里。小电驴的电量彻底耗尽了，但没关系，反正路就在脚下，
她就在身边。明天太阳升起时，新的订单会来，新的优惠会来，而我们，
还会骑着这台吱呀作响的小电驴，在这座城市的烟火里，继续我们的浪漫。天刚蒙蒙亮，
手机闹钟还没响，小雅已经窸窸窣窣地爬起来。我迷迷糊糊睁开眼，
看见她正对着手机屏幕算着什么，指尖在三个平台的优惠活动页上划来划去。“醒啦？
”她转过头，眼睛亮得像沾了晨露，“我刚对比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