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模糊了右眼的视线。
"装什么死！
还不起来把衣服洗了！
"赵建国踢了她一脚，嘴里喷出浓重的酒气，"整天摆个臭脸，老子娶你回来是当摆设的？
"林秀娟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的左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大概是断了。
才三十五岁的身体己经经受了太多这样的疼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随着血液的流失一点点消逝。
门外传来婆婆王翠花尖利的声音："建国，差不多得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这懒婆娘贱命一条，死了还得费钱埋。
""知道了，妈。
"赵建国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最后踹了林秀娟一脚，"别在这儿扮可怜碍眼，滚去厨房睡。
"脚步声渐渐远去，客厅的灯也熄灭了。
林秀娟在黑暗中艰难地呼吸着，意识开始模糊。
她想起自己这十几年来地狱般的婚姻生活，想起酗酒后也这样挥起拳头殴打家人的父亲，想起含辛茹苦把她和哥哥拉扯大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的母亲，想起那个刚出生就被婆婆送走的女儿……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能……黑暗彻底吞噬了她的意识。
"林秀娟！
睡死过去了？
还不起来做早饭！
"尖锐的嗓音刺入耳膜，林秀娟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糊着旧报纸的墙壁。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左手——完好无损，没有血迹，没有剧痛。
"磨蹭什么呢！
都六点半了！
"木板门被拍得震天响。
这声音……是婆婆王翠花？
可她不是己经……林秀娟一个激灵坐起身，环顾西周，这是赵家老房子的次卧，她和赵建国结婚时的新房。
墙上挂着的1975年挂历让她浑身发抖。
她冲到桌子前，桌上的镜子里是一张年轻了至少十岁的脸——这是她十八岁时的模样！
"我、我这是重生了？
"林秀娟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门外又传来骂声，与记忆中的某个清晨完全重合。
林秀娟深吸一口气，前世三十五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林大柱酗酒成性，喝了酒就回家对妈妈和哥哥拳打脚踢，在她十岁时父亲醉酒跌入河里淹死；母亲李素芬在纺织厂做临时工，一个人拉扯她和哥哥林建军；哥哥懦弱成性，娶了刻薄的嫂子刘桂芳后任凭着嫂子掌管家里大小事情；她为了逃离那个没有温暖的家，经人介绍嫁给了看似老实的赵建国……"原来老天真的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林秀娟擦掉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嘴角却慢慢扬起一个坚定的弧度。
她迅速穿好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衣服，打开房门。
婆婆王翠花叉腰站在门口，三角眼里满是嫌恶："你个懒货，建国七点就要吃饭上班，你想饿死他啊现在还不去做饭？
""妈，我这就去。
"林秀娟低着头快步走向厨房，不是出于顺从，而是为了掩饰眼中的恨意。
厨房里，她机械地生火、煮粥，大脑飞速运转。
现在是1975年4月，她结婚刚满三个月，赵建国的家暴才刚开始，婆婆的刁难也还没到极致。
最重要的是，母亲还活着，而且身体健康！
早饭时，赵建国埋头喝粥，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前世她以为这只是因为丈夫的性格木讷，现在才明白那根本就是冷漠到极致的自私自利。
小姑子赵爱红挑剔粥太稀，婆婆则一如既往地数落她干活手脚慢。
"今天我想回趟娘家。
"林秀娟突然开口，"我妈身体不太舒服。
"赵建国皱眉，"周末再去，今天下班我还得去张科长家送礼。
""我自己去就行，不耽误你的事。
"林秀娟语气平静却坚定，这是前世她从未有过的态度。
饭桌上安静了几秒，赵建国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便你，别太晚回来。
"走出赵家那扇铁门，林秀娟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
纺织厂家属院里，女人们正忙着生炉子、晾衣服，几个孩子追逐打闹。
这熟悉又陌生的七十年代景象让她眼眶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