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蹲在祠堂门口的台阶上，望着远处被雾气笼罩的山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桃木小剑。
这是她十六岁生日时，张五爷亲手雕刻给她的。
"小满，别在那儿发呆了。
"林父的声音从祠堂里传来，"去村口看看，说是城里来了个年轻人，要住些日子。
"林小满站起身，拍了拍粗布衣裳上的尘土。
城里人来封崖村？
这倒是稀罕事。
自从前年有驴友在后山失踪后，村里对外来客格外警惕。
村口的老槐树下果然站着一个陌生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与村里人格格不入的浅色风衣，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
他正仰头看着槐树上系着的红布条，那是村里人用来驱邪的符咒。
"你好，我是陈景澜。
"男子看见林小满，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做民俗调研的。
"林小满没接话，只是上下打量着他。
这人面容清俊，皮肤白皙得不像常年在外走动的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琥珀色，瞳孔似乎比常人要细长一些。
"村里没有客栈。
"林小满首截了当地说，"最近的旅店在二十里外的镇上。
"陈景澜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我联系过你们村的林村长，他说可以安排我住在他家。
"林小满盯着那封信，认出确实是父亲的笔迹。
她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转身："跟我来吧。
"路上，陈景澜似乎对村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不时停下脚步观察那些古老的石屋和檐下挂着的铜铃。
经过张五爷家时，老人正在门口磨刀，看见陌生人，浑浊的眼睛突然锐利起来。
"这是城里来的客人。
"林小满介绍道，"要在我们家住几天。
"张五爷盯着陈景澜看了许久，突然咳嗽起来，吐出一口浓痰："谷雨刚过，山里湿气重，客人小心着凉。
"陈景澜礼貌地点头致谢，但林小满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听到"谷雨"二字时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到了林家，林父热情地招待了这位不速之客。
陈景澜解释说自己是省城大学的研究生，专门研究民间传说，封崖村的"玄冥"怪蛇引起了他的浓厚兴趣。
"那都是老辈人吓唬小孩的瞎话。
"林父摆摆手，给客人倒了杯茶，"现在谁还信这个。
"林小满看见陈景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是吗？
可我听说去年村里还有人在裂谷附近看见过奇怪的火光。
"屋内的气氛突然凝固了。
林父脸上的笑容僵住，茶杯在手中微微颤抖。
林小满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去年失踪的李家丫头，最后被人看见就是朝着裂谷方向去了。
晚饭后，林小满帮母亲收拾碗筷时，听见父亲和陈景澜在堂屋的对话。
"...所以您认为玄冥可能是一种未被科学记载的蛇类？
"陈景澜的声音充满学术性的好奇。
"我活了五十年，从没见过那东西。
"林父的声音有些急促，"再说，就算真有，这么多年也该老死了。
""但传说中玄冥能活千年，而且..."陈景澜的声音突然压低，"它需要定期吸食少女的精气维持生命。
"瓷碗从林小满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堂屋里的谈话戛然而止，陈景澜转头看向厨房，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油灯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夜里，林小满躺在炕上辗转难眠。
窗外，山风呼啸着穿过村庄，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
她想起白天陈景澜看老槐树时专注的神情，还有他听到"谷雨"时那微妙的反应——谷雨前后，正是传说中"玄冥"最活跃的时节。
突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院子里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泥土上拖行。
林小满悄悄起身，掀开窗帘一角。
月光下，陈景澜正站在井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小瓶子。
他解开衣领，林小满惊恐地看到——他的脖颈处隐约可见一片片细密的黑色鳞片！
陈景澜将瓶子举到嘴边，喝下里面的液体，然后整个人开始诡异地扭动。
他的身体像蛇一样柔软地弯曲，西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折叠，最后竟缩成了一团黑影，迅速滑向院墙的缝隙消失不见。
林小满捂住嘴，心脏狂跳。
她想起村中老人说过的话："那孽畜能幻化人形...瞳孔竖立..."第二天清晨，林小满顶着黑眼圈出现在早餐桌上。
陈景澜己经坐在那里，正彬彬有礼地向林母道谢。
他看起来和昨晚判若两人，衣着整洁，举止得体，只有那双眼睛——在晨光中，林小满确信自己看到了那瞳孔中一闪而过的竖线。
"小满姑娘脸色不太好？
"陈景澜关切地问，声音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
"做噩梦了。
"林小满低头喝粥，避开他的目光。
饭后，陈景澜表示要去村里转转，收集一些民间传说。
林小满主动提出作陪，她想弄清楚这个"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们走访了几户人家，陈景澜用笔记本认真记录老人们讲述的故事。
奇怪的是，每当谈到"玄冥"的具体特征时，老人们就会突然变得支支吾吾，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止了回忆。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村后的老槐树下休息。
陈景澜从背包里拿出水和干粮，递给林小满一块巧克力。
"你们村里人似乎都很害怕谈论玄冥。
"他咬了一口面包，状似随意地说。
林小满盯着他的手腕——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像是鳞片的痕迹："有些东西，知道得越少越好。
"陈景澜突然凑近，林小满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腥甜气息，像是陈年的草药混合着某种动物特有的气味："你知道吗？
在古书上，玄冥被称为山神的使者，能够赐予信徒长生不老。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林小满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远处传来张五爷的咳嗽声，打断了这诡异的氛围。
"小满！
回家吃饭了！
"张五爷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眼睛死死盯着陈景澜。
林小满如梦初醒，慌忙站起身。
陈景澜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冷，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我们改天再聊。
"当晚，林小满将所见所闻告诉了张五爷和父亲。
老猎户听完后沉默良久，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布满灰尘的铁箱。
"三十年前，我也见过这样一个人。
"张五爷的声音沙哑，"那年我二十岁，跟着父亲上山打猎，在裂谷边遇到了一个穿白衣的书生。
他说自己迷路了，想跟我们回村。
父亲起了疑心，偷偷在他喝的酒里掺了雄黄。
"张五爷打开铁箱，里面是一支锈迹斑斑的箭矢，箭头呈现诡异的黑色："那人喝下酒后突然发狂，身体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一条大蛇逃走了。
父亲射中了它，但没能致命。
"林父面色凝重："如果这个陈景澜真是玄冥的化身，他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来村里？
""它在找下一个祭品。
"张五爷颤抖着拿出一包黄色粉末，"朔月就要到了，玄冥需要吸食少女的精气维持人形。
"林小满感到一阵恶寒。
村里适龄的少女不多，而她正是其中之一。
第二天，村里开始流传一个消息：陈景澜提出要高价收购与"玄冥"有关的古物，尤其是羊皮册和那片传说中的逆鳞玉佩。
几个贪财的村民偷偷找上门去，回来后就变得神志不清，嘴里念叨着"蓝色的火"。
林小满决定跟踪陈景澜。
她跟着他来到村后的裂谷边缘，躲在灌木丛中观察。
陈景澜站在悬崖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颗红色的小珠子——正是传说中用来诱骗少女的"定情红珠"！
更可怕的是，当他转过身时，林小满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己经完全变成了蛇类的竖瞳，皮肤下隐约有鳞片在蠕动。
"我知道你在哪儿，小满姑娘。
"陈景澜突然对着灌木丛说道，声音不再是人类的音调，而是一种嘶嘶的声响，"你比村里其他人都聪明...也更有吸引力。
"林小满转身就跑，背后传来陈景澜——不，是那个怪物的大笑声。
她一路狂奔回村，首接冲进了张五爷家。
"它知道我发现它了！
"林小满气喘吁吁地说，"它...它在收集那些红珠子！
"张五爷脸色大变："朔月就在三天后！
它准备动手了！
"当晚，村里召开了秘密会议。
张五爷拿出了祖传的硫磺箭和雄黄粉，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自愿组成巡逻队。
林小满被安排住在张五爷家，由老人亲自保护。
然而，第二天清晨，村里还是出事了。
王家的女儿不见了，只在床头发现了一颗红色珠子。
更可怕的是，村口的老槐树上，不知何时盘绕着一条碗口粗的黑色蛇蜕。
张五爷检查后脸色铁青："这是玄冥留下的战书。
它要整个村子，不是一个祭品那么简单。
"夜幕降临，村民们聚集在祠堂，门窗紧闭，燃起雄黄熏香。
林小满和张五爷守在祠堂最高处的阁楼，透过小窗观察外面的动静。
午夜时分，村中突然起雾了。
那不是普通的雾气，而是一种泛着幽蓝光芒的怪雾，从裂谷方向缓缓蔓延而来。
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个修长的人影撑着青竹伞缓步前行。
"来了。
"张五爷拉弓搭箭，箭头涂满了硫磺粉。
人影停在祠堂前的空地上，伞檐微微抬起，露出陈景澜那张俊美却非人的脸。
他的皮肤己经完全变成了青黑色，嘴角咧开到不可思议的宽度。
"把女孩交出来。
"他的声音像是无数条蛇同时嘶鸣，"否则整个村子都会成为我的祭坛！
"张五爷的箭破空而出，正中"陈景澜"的胸口。
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身体扭曲变形，青竹伞落地的瞬间，一条水桶粗细的黑色巨蛇出现在原地！
它浑身覆盖着黑曜石般的鳞片，缝隙间渗出幽蓝磷火，正是传说中的"玄冥"！
村民们敲响铜锣，高唱《斩蛟谣》。
巨蛇暴怒地甩动尾巴，击碎了祠堂的大门。
就在它即将冲进来的千钧一发之际，林小满抓起一把雄黄粉冲了出去，对准蛇眼撒去。
"玄冥"发出痛苦的嘶吼，磷火大盛。
它恶狠狠地盯着林小满，突然口吐人言："我会回来的...你逃不掉..."随着一阵刺耳的鳞片摩擦声，巨蛇退入蓝雾中消失了。
村中恢复了寂静，只有地上那片被腐蚀的泥土和几滴黑色血液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张五爷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它受伤了...但朔月未过，它还会再来。
"林小满望向裂谷方向，那里隐约传来似笑非笑的洞箫声。
她知道，这场与古老邪物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