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汴京残雪，死局求活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将莫晓宸从混沌的黑暗中拽了出来。
喉咙像是被一把烧红的钝刀反复拉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
他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如千斤，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无边的虚弱。
这是哪里？
他不是在晚上加班后的回家路上吗？
为了躲避那辆失控的货车，他记得自己扑向了路边的电箱，然后便是一阵剧烈的麻痹和坠入深渊的失重感……零碎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不属于他的画面、情感、知识，强行与他原有的意识冲撞、融合。
他也叫莫晓宸，字谨言。
大宋子民，汴京城外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
父母早亡，家徒西壁，唯一的栖身之所就是这间西面漏风的茅草屋。
数日前，一场风寒将他击倒，高烧不退，己然是油尽灯枯之相。
现代社畜莫晓宸，与北宋书生莫晓宸，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在这一刻，于这具濒死的躯壳中诡异地合二为一。
“我……穿越了？”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激，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而熏黑的茅草屋顶，蛛网在角落里无声地垂挂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草药的苦涩，刺得他鼻子发酸。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身边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放着一只豁了口的陶碗，碗里是黑乎乎的药渣。
旁边，还有半块己经生出绿毛的窝头。
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莫晓宸伸出手，那是一只皮包骨头、指节粗大的手，完全不属于那个常年敲击键盘的自己。
他摸了摸滚烫的额头，感受着身体内部传来的阵阵寒意，心中一片冰凉。
这不是梦。
这是绝境。
以这具身体的状态，加上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如果不做点什么，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在三天之内，步上原主的后尘，成为汴京城外一具无人问津的枯骨。
“不能死……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所有的震惊和迷茫。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冰冷的稻草堆上坐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让他差点再次栽倒，他咬着牙，死死撑住床沿，大口地喘着粗气。
目光扫过那碗药渣，他本能地皱起了眉。
在现代知识的审视下，这碗成分不明、熬制粗糙的草药，更像是心理安慰。
他需要的是更科学、更有效的方法。
水！
他首先想到的，是干净的饮用水。
在这个遍地细菌的时代，一场腹泻就足以要了一个重病之人的命。
他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到屋角的水缸边。
缸里的水浑浊不堪，漂浮着几根枯黄的草叶。
他找到一个破了口的陶罐，撕下衣角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层层叠好，蒙在罐口，小心翼翼地将缸里的水过滤进去。
然后，他把陶罐架在屋内唯一的灶膛上，捡起几根干柴，用火石费力地点燃。
看着火苗舔舐着罐底，升腾起白色的水汽，莫晓宸的心中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等待水开的间隙，他没有闲着。
他将那半块发霉的窝头拿在手里，用指甲刮掉表面的霉斑，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剩下的部分泡进热水里，一口口艰难地咽下。
粗粝的口感划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补充能量。
吃完东西，他开始在破屋子里翻找。
他需要找到一切能帮助自己活下去的东西。
最终，在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里，他找到了一小袋用油纸包着的松烟粉末——这是原主用来自己研磨制墨的原料，旁边还有一小罐凝固的、散发着腥膻味的动物油脂。
看到这两样东西，莫...晓宸的眼睛瞬间亮了。
一个大胆而清晰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肥皂！
化学原理在他脑中迅速浮现：油脂 + 强碱 → 甘油 + 肥皂。
他没有强碱，但可以自制。
草木灰！
草木灰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钾，溶于水后能产生弱碱性的溶液。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足够了。
他立刻行动起来。
将灶膛里积攒的草木灰小心地收集起来，倒入另一个陶盆，用刚烧开的热水反复冲泡、过滤，得到一盆略显浑浊的碱水。
接着，他将那罐动物油脂放在火上慢慢加热，待其完全融化后，便将过滤好的碱水一点点地倒进去，同时用一根木棍不停地搅拌。
这是一个需要极大耐心的过程。
油脂和碱水一开始泾渭分明，但在持续的加热和搅拌下，开始慢慢乳化、交融。
莫晓宸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紧张和虚弱。
他死死盯着锅里，不敢有丝毫分心。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觉手臂都快要断掉的时候，锅里的混合物终于开始变得粘稠，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油脂香味。
成功了！
他立刻熄掉灶火，将这锅其貌不扬的糊状物倒在一块还算平整的木板上，用木棍将其摊平，放在角落里冷却。
做完这一切，莫晓宸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稻草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当第一缕苍白的冬日阳光从茅屋的破洞里照进来时，莫晓宸醒了过来。
他感觉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高烧似乎退去了一些，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他挣扎着起身，第一眼就看向了屋角的那块木板。
一夜过后，那摊糊状物己经凝固成了一块灰黄色的、带着点半透明质感的固体。
表面粗糙，形状不规则，但莫晓宸却像看到了稀世珍宝。
他走过去，用小刀切下一小块，沾了点水，在手上轻轻揉搓。
很快，一层细腻而丰富的白色泡沫出现在他的掌心。
他将泡沫抹在脸上、脖子上，那种久违的、清爽洁净的感觉，让他几乎要热泪盈眶。
他用这块简陋的肥皂，将自己和身上那件破旧的长衫彻底清洗了一遍。
当他换上干净（虽然依旧破烂）的衣服，走出茅屋，呼吸着清冽的冬日空气时，他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新生。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块粗糙的肥皂，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不仅仅是一块肥皂。
这是现代知识的结晶，是他对抗这个陌生时代的第一件武器，更是他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希望。
“宋真宗，咸平元年……”他轻声念着，眼中不再是迷茫与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锐利。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