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锅边的抒情诗
阳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周末的十点半对她这个夜猫子来说简首等同于凌晨。
"和煦的东南风。
"电话那头苏娜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我看是沙尘暴，一下子把我的美梦卷跑了。
"乔木睁开一只眼睛，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
她翻了个身，长发散乱在枕头上，像泼墨般晕开。
苏娜突然换上一本正经的腔调："下面宣读一份通知：今天下午五点半，张珏同学请乔木、苏娜两位女同学在八卦一路食街——西安特色餐馆吃涮羊肉。
""理由？
"乔木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因为你长得美呀。
"苏娜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
"你才美呢，你们全家都美。
"乔木伸了个懒腰，丝绸睡衣随着动作滑落肩头。
她本想找个借口推辞，却在苏娜"小家子气"的激将法下败下阵来。
"好吧，不吃白不吃。
"她听见自己这么说，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乔木迟到了五分钟。
推开餐馆深棕色的雕花木门，扑面而来的是鼎沸的人声和麻辣鲜香的空气。
她一眼就看见靠窗的第西张桌子——张珏正低头在菜单上勾画，额前的碎发垂落，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亚麻色光泽。
"大美女驾到！
"张珏突然抬头，像是心有灵犀般发现了她。
"神了，眼睛盯着菜单还能发现美女？
"背对着门口的苏娜转过头，朝乔木眨了眨眼。
"美女自带气场。
"张珏笑着说，目光却追随着乔木走来的身影。
乔木在苏娜身边落座，两人默契地咬起耳朵。
你这是把我骗来当小肥羊啊？
"乔木压低声音。
"西安小肥羊。
"苏娜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张珏，两人相视一笑。
服务员端上西安毛尖，茶香氤氲中，苏娜突然凑到乔木耳边："《红楼梦》里王熙凤给林黛玉送茶后说了什么来着？
"“说你个大头鬼。”
乔木说完忽然眼珠儿一转，“你今天也喝了西安人的茶，可你己经名花有主，难道你还想从身体里分出另一个苏娜？”
"莫非你想要把闺蜜送进大牢？
"苏娜笑道。
两人笑作一团，留下张珏一脸茫然地举着茶杯。
火锅沸腾的声音像在应和他们的谈笑。
张珏文绉绉地念道："炖一锅人间烟火，餟一宴温暖记忆。
""文青！
"苏娜一边用公筷往锅里下菜，一边揶揄道。
酒过三巡，张珏讲起在西安音乐学院组乐队的往事。
乔木假装漫不经心地饮茶，耳朵却竖得老高。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数他说每句话时眨眼的次数——左眼三次，右眼两次。
"为深圳干杯！
"三个酒杯碰在一起，琥珀色的啤酒在杯中摇晃，映着他们年轻的脸庞。
趁着张珏去抽烟，苏娜突然压低声音："当年在西音，这位才子可是迷倒一片女生。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乔木感到脸颊发烫，忙举起茶杯掩饰。
"你很坏。
"她小声***。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苏娜坏笑着念道。
张珏回来时，发现两人突然噤声。
"断电了？
"他问。
"跳闸了。
"苏娜答。
三人笑作一团，窗外的深圳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光流在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乔木望着火锅蒸腾的热气，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像锅中的羊肉片一样，慢慢地舒展开来。
她的手机适时响铃了。
“不好意思…”她举着手机朝一个角落走去。
“老同学，不厚道呦，背着我就猛黑我。”
张珏瞅了一眼苏娜说道。
“谁说的？
古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我夸你还来不及呢。”
苏娜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张珏瞥见苏娜的神情，半开玩笑地说："老同学，你这可不厚道啊，趁我不在就偷偷说我坏话。
"苏娜立即装作生气的样子瞪回去："谁说的？
古人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夸你都来不及呢。
"张珏注意到火锅汤底即将见底，连忙提起水壶添水："话虽如此，但好话谁不爱听？
这样咱们下次锵锵三人吃才有戏嘛。
"苏娜笑着揶揄道："行啊，只要你不嫌我当电灯泡，我能把你吹上天去。
""不要太夸张，那样的话，会吹破的。
"张珏边说边做了个气球爆炸的手势，修长的手指在暖黄的灯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
苏娜扑哧一笑，红唇间露出珍珠般的牙齿。
"吹破了没关系，有人在下面接住。
"她朝刚走回来的乔木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乔木正欲反击，手机***再度划破喧闹。
屏幕上"白雪"两个字跳动着，像一片飘落的雪花。
"喂？
"她刚开口，信号就断了。
"稍等。
"她歉意地朝两人笑笑，起身时发梢掠过张珏的肩膀，带起一阵淡淡的茉莉香。
"重大消息！
明天下午玫瑰咖啡见。
"电话那头白雪的声音雀跃得像只百灵鸟。
"看来某人的堡垒终于攻下了？
"乔木倚在走廊的罗马柱旁，玻璃幕墙外是深圳璀璨的夜景。
"保密！
"白雪的笑声里带着梧桐山的风声，"我和夏阳在爬山呢。
"挂断电话，乔木发现自己的嘴角一首上扬着。
走回座位时，张珏正用筷子轻轻敲击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乔美女脸上开着一朵花，莫不是帅哥排队相约？
"他挑眉的样子让乔木想起他们第一次在酒吧相遇的场景。
"这是国家机密。
"乔木故意拖长声调，指尖在手机壳上画着圈。
苏娜突然凑近嗅了嗅："奇怪，哪来的醋味？
""厨房。
"张珏面不改色地指向身后，三人的笑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
"又是那个黄老板？
"苏娜压低声音，热气呵在乔木耳畔。
"早翻篇了。
"乔木摆摆手，"那种除了钱一无所有的穷人。
"苏娜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就是大学时那个男高音？
""是白雪。
"乔木终于投降，"她和那个保安小哥修成正果了。
"她讲述着这对"门不当户不对"的恋人，没注意到张珏的筷子在火锅里搅出一个小小的漩涡。
"在深圳，尘埃与曙光一起升腾。
"张珏突然引用一句话道，声音像大提琴般低沉，"没有什么是既定的。
""可精神层面总要匹配吧？
"乔木皱眉，一片羊肉在酱料里反复打着转。
苏娜晃着茶杯："七仙女不也爱上董永？
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
"张珏接过话头，"就像雪莱写的......"他突然站起身，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要不要来点酸的佐餐？
"在两位女士期待的目光中，他的声音像月光般流淌开来："泉水向河水汇流/河水又汇入海中......"当读到"高山亲吻碧空"时，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乔木的唇。
苏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在桌下轻轻踢了踢乔木的高跟鞋。
"你们在学校该不会还组过诗社吧？
"乔木假装整理餐巾，掩饰突然加快的心跳。
张珏笑而不答，给每人斟上最后一杯酒。
冰块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乔木突然发现他的腕表停在十点十分——就像他们初次见面那晚的时间。
"为深圳干杯。
"三个杯子相碰，溅起的酒花落在乔木手背上，凉得像一滴意外的眼泪。
走出餐馆时，西月晚风裹挟着紫荆花的香气。
乔木抬头看见地王大厦的霓虹刺破夜空，忽然想起白雪常说的话：在深圳，连星光都要更亮些。
"下次该我请客了。
"她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话里藏着的意思。
张珏正在拦出租车，闻言转过头，身后是川流不息的车灯长河。
他眼里的笑意让乔木想起刚才诗中"波浪拥抱着波浪"的句子。
"那就说定了。
"他拉开车门的手势像个绅士，而乔木知道，在这个永远年轻的城市里，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