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他衬衫上的口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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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叙白那句带着疲惫和迷茫的“七年……真的很久了吗?”

,像一颗小石子,猝不及防地投入我死水般的心湖,漾开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电话那头只剩下他压抑的呼吸声,沉重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七年?

久吗?

两千多个日夜,足够把最炽热的爱意熬成灰烬,也足够把最深的恨意磨成麻木的习惯。

久到我几乎忘记了,当初被按着头嫁给他时,心底深处除了屈辱,是否还藏着那么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期待?

“……”听筒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轻得像是错觉。

随即,他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方才那点迷茫和脆弱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那种掌控全局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冷静:“地址发我。”

“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发涩。

“你现在的位置。”

他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接我?

接我去哪里?

继续听他宣示“裴太太”的***?

还是换个地方继续刚才那场无疾而终的离婚辩论?

一股强烈的抗拒感涌了上来。

我几乎是立刻回绝:“不用。

我自己……沈止微,”他打断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别让我说第二遍。”

又是这样!

永远是这样!

命令,掌控,不容反驳!

我心底那点因为他片刻异常而升起的波澜瞬间被怒火浇灭。

“裴叙白!”

我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我不是你的员工!

更不是你的附属品!

我想在哪就在哪,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安排!”

“假惺惺?”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陡然转冷,隔着电话都能想象他此刻蹙起的眉头和冰冷的眼神,“好。

随你。”

“啪!”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

忙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刺耳。

我握着骤然安静下来的手机,像是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积聚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腿一软,又跌坐回冰冷的地板上。

疯子!

不可理喻!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沈小姐?”

是助理小陈小心翼翼的声音,“您……还好吗?

需要帮忙吗?”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没事。

收拾好了你们就下班吧,辛苦了。”

“好的沈小姐。”

小陈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偌大的空间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

寂静像粘稠的液体,包裹着我。

不能待在这里了。

再待下去,我怕自己会窒息。

我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抓起丢在沙发上的包,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画廊。

没有回家。

那个所谓的“家”,那个冷冰冰的、充斥着裴叙白无处不在的强势气息的豪华公寓,此刻比画廊更让我窒息。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深夜的城市里游荡。

车窗降下,带着凉意的夜风灌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

霓虹灯的光影在脸上明明灭灭地流淌。

鬼使神差地,车子驶向了城南。

停在了一家熟悉的、招牌有些年头的酒吧门口——“旧时光”。

这里离我们当年的大学不远,承载了太多属于林晚、周时砚和我的荒唐记忆,当然,偶尔也夹杂着那么一两次……不愉快的,关于裴叙白的碎片。

推开厚重的木门,喧嚣的音乐和混杂着烟酒、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瞬间将我拉入另一个世界。

震耳欲聋的鼓点敲打着心脏,舞池里人影晃动,灯光迷离。

我径首走向吧台,对着熟悉的调酒师阿Ken打了个响指。

“微姐?

稀客啊!”

阿Ken眼睛一亮,一边麻利地擦着杯子一边笑道,“还是老规矩?

‘今夜不回家’?”

“嗯,双份。”

我拉开高脚凳坐下,把包随意丢在脚边。

烈酒入喉,辛辣滚烫,像一道火线从喉咙一首烧到胃里,瞬间驱散了西肢百骸的寒意,也短暂麻痹了紧绷的神经。

一杯。

两杯。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灯光变成了模糊的光斑。

嘈杂的音乐声似乎也远了一些,心口那团堵着的郁气仿佛被酒精冲开了一点缝隙。

“再来一杯……”我晃了晃空杯,声音有点飘。

“微姐,悠着点。”

阿Ken有些担忧地看着我,“这酒劲儿大。”

“怕我不给钱?”

我眯着眼看他,从包里抽出一张卡拍在吧台上,“放心,裴太太……不差钱。”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咬牙切齿,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快意。

阿Ken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给我又倒了一杯。

第三杯酒刚送到唇边,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胃里翻江倒海。

我捂着嘴,踉跄着从高脚凳上下来,凭着记忆跌跌撞撞地冲向洗手间的方向。

走廊的光线比外面暗很多,空气里弥漫着清洁剂和某种廉价香薰的味道。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努力辨认着方向,脚步虚浮。

就在快要摸到洗手间门把手时,旁边一个包间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拉开。

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出,伴随着一阵更大的喧哗和酒气。

几个人簇拥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为首的男人侧对着我,正低头听着旁边的人说话,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

是裴叙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脚步钉在了原地,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冰凉。

世界天旋地转,只有那个身影清晰得刺眼。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烟雾缭绕中,他微微蹙着眉,神情是惯有的不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身边围着几个男人,看着像是生意场上的伙伴,还有一个……女人。

文惠玲。

她穿着一件剪裁贴身的黑色连衣裙,妆容精致,正微微侧着头,笑意盈盈地跟裴叙白说着什么。

她的姿态很亲近,几乎要贴到他手臂上。

而裴叙白……他没有推开。

就在我僵在原地,大脑被酒精和眼前这一幕冲击得一片空白时,文惠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朝我这边扫了过来。

她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扶着墙、狼狈不堪的我。

惊讶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胜利者般的微笑,带着***裸的挑衅。

然后,在裴叙白低头准备弹烟灰的瞬间,文惠玲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挽住了裴叙白那只空闲的手臂。

她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亲昵的依赖感。

裴叙白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一眼。

隔着几米的距离,在昏暗嘈杂的走廊里,在文惠玲挑衅的笑容下,在裴叙白那短暂停顿的一眼中——我看到了。

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在裴叙白黑色衬衫的领口内侧,靠近锁骨的位置,蹭着一点刺目的、暧昧的玫红色。

那是口红印。

一个小小的、清晰的、不属于我的口红印。

像一滴凝固的血,又像一个无声的嘲笑,狠狠地钉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再也压制不住。

“呕——”我猛地捂住嘴,再也顾不上什么,狼狈地冲进了旁边的女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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