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之呼吸
赤着脚踩在冻硬的训练场上，寒气顺着脚底爬上来，与肺部的灼痛交织成奇异的***。
他维持着拔刀姿势，右臂伤口刚拆线，每动一下都像有针在扎。
“呼吸乱了。”
鳞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木杖在雪地敲出清脆的响。
千叶云栖连忙调整气息，让空气顺着喉管沉入丹田——全集中呼吸法练了三个月，他终于能让气息像溪流般连绵流动，而不是像最初那样呛得撕心裂肺。
“水之呼吸的要诀，是让气息与刀刃共生。”
鳞泷拿起木刀，“看好了。”
他吸气时，周身仿佛有水流声响起。
木刀挥出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却像水面自然泛起涟漪，在木桩上留下平整切口。
“不是用手臂挥刀，是让呼吸带着刀走。”
千叶云栖模仿着挥刀，木刀砸在木桩上发出闷响，只留个浅白印子。
反震力让他虎口发麻，呼吸瞬间乱了套。
“不对。”
鳞泷的木杖敲了敲他的腰，“力量从这里来，像水从泉眼里涌出来。”
一次又一次，木刀与木桩碰撞的声音在雪地里回荡。
汗水浸湿了额发，与雪花粘在一起，银白色发丝上结了层薄冰。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他终于用木刀在木桩上划出平整切口，手臂却僵得抬不起来。
“不错。”
鳞泷难得夸了句，“今天有新同伴来。”
脚步声在雪地里响起时，千叶云栖正在擦木刀。
穿浅灰和服的少年跑在前面，眉眼弯弯像月牙，笑起来露出小虎牙：“师傅！
我们回来啦！”
他身后跟着个穿深蓝色羽织的少年，眉眼冷得像结了冰，嘴唇抿成条首线，正是记忆里的富冈义勇。
“锖兔，义勇。”
鳞泷指了指千叶云栖，“这是你们的师弟，千叶云栖。”
锖兔？！
千叶云栖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个在最终选拔里为保护他人力竭而亡的天才，那个让义勇记挂一辈子的师兄……此刻就站在面前，鲜活得能看清他发梢的雪粒。
“你好呀云栖师弟！”
锖兔伸手，掌心带着常年握刀的粗糙，“以后有不懂的尽管问我！”
“你好，大师兄。”
千叶云栖回握，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时，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富冈义勇只是点了点头，走到一旁自顾自练起挥刀。
他的水车型己经很熟练，旋转时像片流动的蓝羽，看得千叶云栖暗自咋舌——果然是天生的剑士。
接下来的日子，训练场变得热闹起来。
锖兔总爱拉着他对练，木刀相交时会提醒：“这里手腕该松点，像水流绕石头。”
他演示打击之潮时，木刀连续叠加的力道真像波浪拍岸，看得千叶云栖眼花缭乱。
义勇话很少，却会在他练流流舞摔倒时，默默递过干净的布条；会在他木刀断了的第二天，把新打磨的刀放在兵器架上。
有次千叶云栖半夜咳醒，看见义勇在月光下练刀，刀光比月色还冷，却透着股不肯认输的劲。
千叶云栖知道剧情，练得比谁都狠。
别人挥刀五百次，他就练一千次；锖兔一小时掌握的型，他熬夜琢磨到天亮。
木桩劈烂了五根，木刀用坏了七柄，身上旧伤叠新伤，却从没喊过疼——他清楚，这点苦在藤袭山的恶鬼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春末时，他发现自己的呼吸有点特别。
锖兔的呼吸像奔涌的江河，义勇的像平静的湖面，而他吸气快如流云掠过，呼气却绵长似雾绕青山。
“云栖的呼吸好奇怪哦。”
锖兔某次对练后说，“像……像山里的云在动。”
鳞泷恰好在场，闻言看了他一眼：“水有千万形态，云亦是水变的。
不必拘泥。”
这话让千叶云栖豁然开朗。
他不再刻意模仿锖兔和义勇，顺着自己的呼吸节奏调整动作——水面斩击里加了点飘忽的变向，流流舞的旋转幅度比标准更大，连打击之潮的叠加都带着股云卷云舒的韵律。
秋分时，鳞泷给了他们每人一柄日轮刀。
千叶云栖拔刀时，刀身映出他银白色的长发，泛着近乎透明的白，像凝结的云雾。
锖兔的刀是明亮的浅蓝，义勇的是清澈的湛蓝，唯有他的刀，在阳光下流转着云絮般的光泽。
“你的刀……很特别。”
鳞泷的声音里带着点复杂。
“像云！”
锖兔凑过来看，眼睛亮晶晶的，“云之呼吸？
听起来好酷！”
千叶云栖摸着刀身，突然想起锖兔的结局。
他握紧刀柄，指节泛白——这次不一样，他在，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一定能护住他们。
夜间实战训练时，他第一次亲手斩鬼。
那是只长着狼头的恶鬼，扑过来时腥气熏得人作呕。
千叶云栖用流流舞避开利爪，借着转身的势头使出水面斩击，刀光划过的瞬间，他忽然觉得呼吸变得无比顺畅，像云卷着风掠过，带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
“漂亮！”
锖兔在一旁喝彩。
义勇也多看了他两眼，灰蓝色眸子里难得有了点温度。
回程时，月色铺满山路。
锖兔哼着不成调的歌，说要在最终选拔里拿第一；义勇走在最后，刀鞘上的月光随脚步轻轻晃。
千叶云栖跟在中间，握着那柄泛着云白光泽的刀。
他知道三个月后的藤袭山有多危险，知道手鬼在等着他们，知道锖兔的命运线有多脆弱。
但他不怕。
身边有会笑着喊他“师弟”的锖兔，有沉默却可靠的义勇，有教他呼吸法的鳞泷师傅。
更重要的是，他的刀足够锋利，呼吸里藏着属于自己的节奏——那或许就是锖兔说的，云的呼吸。
风吹过山林，银白色发丝拂过脸颊。
千叶云栖抬头望了眼月亮，脚步坚定地跟上前面的身影。
三个月后的藤袭山，他会带着他们一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