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我推到墓穴前的空地上,和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并排着。
黑袍老头举着铜剑,又开始念叨那些听不懂的咒语,声音在火把噼啪的燃烧声里忽高忽低,像某种催命的调子。
周围的村民还是那副麻木的样子,举着火把的手纹丝不动,仿佛眼前不是两条人命,而是两捆待烧的柴火。
我挣扎着,嘴里的破布蹭得嘴角生疼,发出“呜呜”的声响,可没人看我一眼。
裤裆里的湿痕早就凉透了,黏在皮肤上,又冷又痒,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时辰快到了。”
黑袍老头终于念完了咒语,铜剑指向我,“先烧这个新的。”
两个蒙面人走过来,架着我的胳膊往火堆边拖。
刚才烧纸人的火堆还没熄灭,剩下的灰烬里偶尔窜起几点火星,焦黑的纸人残骸蜷缩在里面,像一堆扭曲的骨头。
我看着那堆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不……不要……”我拼命摇头,眼泪混着脸上的泥土往下淌。
什么帅哥面子,什么腹肌自信,在死亡面前全都成了狗屁。
我想活着,哪怕是回去复读,哪怕是被亲戚们笑话一辈子,我也想活着。
“妈……”我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喊声,眼前闪过我妈站在村口送我时的样子,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眼圈红红的,反复叮嘱我“在二叔那好好听话”。
早知道会这样,我死也不会来这鬼地方。
要是当初听她的话,安安稳稳去复读,现在说不定正趴在书桌上做数学题,顶多是累点,至少不用被人捆着当祭品。
后悔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比恐惧更让人窒息。
蒙面人把我往火堆里推,灼热的气浪烫得我脸颊生疼,睫毛都快被燎焦了。
我能闻到自己头发被烤得微微发焦的味道,还有牛仔裤布料受热后散发出的那股塑料味。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傍晚那种自然的变暗,而是像被人用一块巨大的黑布罩住了,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火把的光芒一下子显得格外刺眼,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惨白一片。
“怎么回事?”
有人慌了。
“天怎么黑了?”
黑袍老头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不对劲……”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卷着雪沫子呼啸而来。
雪?
我愣住了,连挣扎都忘了。
现在是大夏天,七月流火,山里再凉快也不至于下雪。
可那冰凉的触感是真的,雪沫子打在脸上,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瞬间浇灭了火把的热气。
“簌簌……”先是零星的几点,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上砸下来。
火焰在风雪中剧烈地摇晃,发出“噼啪”的哀鸣,刚才还旺盛的火堆,转眼间就被雪压得只剩下几点火星。
“灭了!
火灭了!”
有人尖叫起来。
村民们乱作一团,举着的火把一个个熄灭,黑暗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漫天飞雪在月光(不知何时又露了出来)下泛着惨白的光。
黑袍老头气得用铜剑指着天,嘴里骂着什么,可声音很快就被风雪吞没。
没人再管我了。
他们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雪吓破了胆,慌慌张张地收拾东西,连地上那具尸体都顾不上了。
蒙面人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我被捆在原地,任由雪花落在身上。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在我头发上、肩膀上积了薄薄一层。
黑夹克和白衬衫都湿透了,冰凉的雪水顺着领口往怀里钻,冻得我牙齿打颤。
可我却觉得庆幸,死里逃生的庆幸让我暂时忘了寒冷和恐惧。
这是……老天爷都不让我死?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两个村民匆匆跑过来,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烫手的山芋。
“老头说了,火点不着,先扔进墓里锁起来!”
其中一个人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
另一个人点点头,手忙脚乱地解开我身上的绳子,却又立刻用更粗的麻绳把我捆得更紧:“别乱动,不然现在就宰了你!”
我不敢动。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但至少不用被火烧了。
被扔进古墓……总比被活活烧死强吧?
他们架着我走到那个黑黢黢的墓穴洞口。
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腐朽味扑面而来,像是打开了一个尘封了几百年的罐头。
洞口比我想象的要大,能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走进去,边缘还残留着新挖的泥土。
“下去!”
背后被人猛地推了一把,我踉跄着摔进洞里。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间,我就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磕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疼得我眼前发黑。
“砰!”
头顶传来一声巨响,是木板被盖上的声音,紧接着是铁链拖动的哗啦声,最后是“咔哒”一声锁响。
彻底黑了。
没有一点光,连一丝缝隙透进来的微光都没有。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把我整个儿包裹起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试着动了动,手脚被捆得死死的,只能勉强蜷缩在地上。
墓穴里出奇地安静,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什么都听不见。
雪好像下不到这里来,空气里只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腐朽味,冷得像冰窖。
“有人吗?”
我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墓穴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没人回应。
恐惧再次爬了上来,比刚才面对火堆时更甚。
在外面至少能看见东西,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可在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知道周围有什么,是尸体?
是棺材?
还是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我开始后悔刚才的庆幸。
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古墓里,和被烧死有什么区别?
说不定死得更慢,更痛苦。
“二叔……”我又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
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村里有这种事?
他让我来这儿帮忙,到底是好心,还是别有用心?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我像只困在陷阱里的野兽,绝望地挣扎着,可绳子纹丝不动。
牛仔裤因为潮湿和挣扎,紧紧地贴在腿上,勒得皮肤生疼,裆部的湿痕早就被冻硬了,磨得人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像是……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
这墓穴里还有别人?
是那个跑掉的祭品?
还是……我猛地想回头,可脖子像被钉住了一样,根本转不动。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带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香味,不像外面的土腥味,倒像是某种……花香?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是个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带着点慵懒的笑意,像冰面下流淌的水,幽幽地钻进我的耳朵里:“啧,这祭品,倒是比前几个长得周正。”
那笑声里没有温度,甚至带着点嘲弄,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墓穴里的死寂,也刺穿了我最后一点侥幸。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墓穴里的冷气更冷,比刚才面对火堆时的恐惧更甚。
这古墓里,果然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