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指尖描摹着那些刻痕,粗粝的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七个圆形符号中,最后那个旁边还刻着几个小字——"柳巷,亥时"。
"老周!
"秦默突然喊道。
正在墙角打盹的义庄看守吓得一个激灵。
"作死啊!
大半夜的..."老周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待看清秦默所指,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你...你动这个做什么?
"秦默敏锐地捕捉到老周话里的惊慌:"你知道这些记号什么意思?
"老周的眼神飘忽起来,干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秦三啊,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告诉我。
"秦默一把抓住老周的手腕,法医的本能让他精准按在桡动脉上,"这些符号是不是和死人有关?
七个圆圈,七具尸体?
"老周的手腕在秦默指下剧烈颤抖。
忽然,义庄大门被风吹开,一阵刺骨的寒意席卷而入,烛火"噗"地熄灭。
黑暗中,秦默的右眼骤然刺痛,灰白的瞳孔里浮现出奇异的光影——闪回画面漫天纸钱飘洒的深夜,原主秦三蜷缩在棺材板下刻符号。
他的右眼流着血泪,嘴里念叨着:"第七个...都活不过子时..."闪回结束"造孽啊..."老周颤抖的声音将秦默拉回现实。
老人哆哆嗦嗦重新点燃蜡烛,昏黄的光线下,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这是阴棺录,记载着那些...不该死却死了的人。
"秦默迅速抓过纸笔,将七个符号临摹下来。
第一个符号旁标注着"丁酉年三月初七",按时间推算大约是两年前。
"柳巷在哪?
"秦默指着最新记录问道。
老周突然激动起来:"去不得!
那地方..."他压低声音,"是陈国公府别院的后巷!
"烛芯"啪"地爆了个灯花。
秦默心头一跳,陈国公——这不正是杜衡昨日提到的那个因"急病暴毙"而停灵在家的皇亲国戚?
"老周,我需要看这七个人的验尸记录。
""早被衙门收走了!
"老周紧张地东张西望,"自从三年前陈国公世子从边关回来,府里就不断有人横死。
前六个都是府中仆役,验完尸全按意外结案..."秦默的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棺材板。
职业敏感让他嗅到了连环谋杀的味道。
但最蹊跷的是原主秦三——一个卑贱的仵作为何要冒险记录这些?
除非..."我是不是认识第七个死者?
"秦默突然问道。
老周的表情凝固了。
良久,他长叹一声:"是翠儿...给你送饭的那个哑女。
"老人粗糙的手抹了把脸,"你昏迷那日,她尸体从国公府后门抬出来,浑身发青...你醒来后一首问的那个铜铃,就是她落下的。
"秦默猛地想起醒来时掌心里那个生锈的小铃铛。
他急忙从怀中掏出,铃舌上沾着可疑的黑色粉末。
"能帮我找些醋和生鸡蛋来吗?
"秦默突然说。
半个时辰后,义庄里弥漫着刺鼻的酸味。
秦默将铃铛浸入醋中,又打入蛋清。
渐渐地,液体表面浮起诡异的彩色油膜——这是标准的毒物显色反应。
"水银...还有雄黄。
"秦默喃喃自语。
这两种物质混合加热会产生剧毒的汞蒸气,正是古人所谓的"朱砂煞"。
窗外传来打更声,己是亥时。
秦默抓起灯笼就往外冲,老周在后面压着嗓子喊:"不要命了!
陈国公府养着道士..."寒夜中的柳巷寂静得可怕。
秦默刚拐进巷口,灯笼突然熄灭。
黑暗中,他听见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是铃铛!
那个锈铃在他怀中无风自动,发出沉闷的响声。
右眼再次剧痛,秦默看见幻象: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墙角,双手死死掐着自己喉咙,嘴角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水银珠..."谁在那里!
"一声厉喝打破寂静。
秦默转身,看见杜衡带着两个衙役站在巷口,手中火把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宛如张牙舞爪的巨兽。
"杜师爷深夜来此,莫非也查案?
"秦默强作镇定,悄悄将铃铛塞回怀中。
火光照亮杜衡似笑非笑的脸:"秦仵作对国公府很感兴趣?
"他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巧了,我也是。
"秦默闻到杜衡身上有股奇特的香味,像是檀香混着...福尔马林?
这个时代怎么可能有福尔马林?
"三更半夜的,都给我回衙门说去!
"黑脸衙役不耐烦地打断。
秦默注意到他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
回衙门的路上,秦默故意落后几步,观察杜衡的背影。
这位师爷走路时左肩微微下沉,像是常年伏案导致的脊柱侧弯——但秦默在验尸房见过太多尸体,这更像是某种陈旧性骨折留下的后遗症。
"秦仵作。
"杜衡突然停步,等秦默走近后轻声道,"你可知陈国公世子带回来什么?
"不等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一具不腐的敌将尸体,据说用西域秘法处理过。
"秦默心头巨震。
防腐处理?
这分明是现代生物化学的领域!
衙门偏厅里,知县满脸倦容地听完汇报,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秦三,你可见过尸语图?
"秦默茫然摇头。
知县与杜衡交换了个眼神,从案几下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布。
展开后,秦默倒吸一口凉气——上面画着七具尸体,姿态各异,但胸口都刻着与他胎记相似的纹路!
"这是...""三年前开始,每具尸体都被取走一块骨头。
"知县的手指划过图画,"指骨、肋骨、膝盖骨...按某种规律。
"秦默突然明白棺材板符号旁波浪线的含义——那是骨髓液的标记!
有人在收集特定死者的骨骼,很可能是为了..."拼图。
"杜衡冷不丁开口,"像孩童玩的七巧板,只不过用的是人骨。
"窗外惊雷炸响,照得众人脸色惨白。
秦默的右手无意识抚上胸前胎记,那纹路在闪电映照下竟隐隐发烫。
"最后一个问题。
"知县死死盯着秦默,"你昏迷那日,为何会拿着翠儿的铃铛出现在国公府外墙?
"秦默哑然。
他根本不知道原主做了什么。
正当气氛凝固时,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大人!
不好了!
"衙役惊慌的声音穿透门板,"陈国公府的管家...死在停灵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