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展会风云与信念的试炼
潮湿的空气让屏幕蒙上一层水汽，他用袖口擦了擦，“智果” 两个字在绿光里泛着冷光。
王磊抱着一箱宣传册跑过来，裤脚还沾着火车站的泥点：“诺基亚的展位在主通道，比咱们大十倍，听说请了香港明星来剪彩。”
“把宣传册分一半给陈启明。”
李建国头也没抬，指尖在潮湿的屏幕上滑动，通讯录页面突然弹出个新联系人 —— 是张师傅从东莞发来的短信：“电池加了温控，别让它晒着。”
他想起老头说这话时，假牙上还沾着吐司渣，突然笑出声来。
开展当天的太阳烈得晃眼。
诺基亚展位前的红毯铺到了展馆门口，穿旗袍的礼仪小姐举着 “首款中文智能手机” 的牌子，音乐声盖过了所有摊位的吆喝。
李建国的角落依旧冷清，只有几个背着双肩包的学生在摆弄原型机，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突然说：“这触控笔写简体字会断笔，繁体反而流畅。”
李建国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测试时只用了简体字库，压根没考虑港澳台地区的用户。
他抓过手机往后台跑，王磊在后面喊：“阿力木的人来了！
就在入口处！”
他头也不回地冲进储物间，从背包里翻出备用的字库芯片 —— 那是陈启明昨天塞给他的，说 “多带点总没错”。
等他把繁体库装上，阿力木己经站在展位前了。
这个高鼻梁的哈萨克斯坦人脸色铁青，身后跟着个穿西装的律师：“李总，违约赔偿协议准备好了。”
他把文件拍在桌上，压着陈启明刚送来的荔枝，“我们等了三个月，你却把钱投到这种玩具上。”
“您看这个。”
李建国把手机递过去，在屏幕上写下 “Қайрат”（哈萨克语 “勇气”）。
潮湿的触控笔在玻璃上划出优美的曲线，阿力木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身后的律师正要说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这技术比诺基亚的流畅。”
说话的是个穿中山装的老人，胸前挂着 “工信部顾问” 的牌子。
他接过手机翻来覆去地看，突然问：“为什么不用电容屏？”
李建国指着屏幕边缘的水汽：“南方潮湿，电容屏容易失灵。
我们的湿度传导技术，更适合中国气候。”
老人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旧诺基亚：“我这手机在梅雨季总跳屏，你们这思路有意思。”
诺基亚的发布会开始了。
香港明星的尖叫声透过隔墙传过来，李建国的展位却突然热闹起来。
刚才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带着一群人过来，全是港澳台地区的经销商：“我们要十台样机，繁体系统必须稳定。”
王磊手忙脚乱地登记，铅笔芯断了三次，李建国突然发现，那个女生的背包上印着 “台湾清华大学” 的字样。
中午的盒饭还没拆开，诺基亚的技术总监就找上门了。
这个留着平头的台湾人递过来张名片：“李总，我们愿出八百万买你的触控专利。”
他指了指诺基亚的大屏幕，上面正播放着与智果高度相似的触控演示，“或者，我们也可以让律师来谈侵权。”
李建国把盒饭推过去：“尝尝深圳的烧鹅濑粉。”
他在手机上打开专利文件，屏幕上的电路图被水汽晕得发蓝，“您看这传导介质，我们用的是氧化铟锡，你们用的是石墨烯，不一样。”
平头总监的脸色沉下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华强北的仿冒品下周就能上市。”
这话被门口的陈启明听见了。
这个修手机出身的深圳人突然把螺丝刀往桌上一拍：“谁敢仿试试！
华强北的工程师都知道这是智果的技术！”
他身后站着七八个穿工装的男人，都是跟着他混的维修师傅，每人手里都举着个智果原型机 —— 屏幕上全是 “支持原创” 的手写体。
下午的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诺基亚的演示机突然集体死机，屏幕上跳出乱码。
穿旗袍的礼仪小姐慌作一团，平头总监满头大汗地跑来借智果的样机救场：“就用十分钟，算我们欠个人情。”
李建国正要答应，陈启明按住他的手：“让他们公开承认技术来源。”
僵持间，那个工信部顾问又出现了。
他看了眼诺基亚的乱码屏，突然对围观的记者说：“真正的创新要接地气。”
他举起智果手机，对着镜头展示潮湿屏幕上的流畅笔迹，“这技术解决了南方用户的痛点，比明星站台靠谱。”
当天晚上，李建国在展馆附近的排档请大家吃饭。
阿力木举着啤酒杯，脸红得像番茄：“我要订五百台，哈萨克语、***尔语、汉语三语系统。”
穿中山装的老人被众人围着问问题，他指着李建国说：“这小子让我想起八十年代的任正非，都是认准了路就不回头。”
李建国没喝酒，他在给张师傅发短信。
手机突然弹出条新闻推送，标题是 “诺基亚承认中文系统存在漏洞”，配图里的香港明星正尴尬地站在黑屏的展示台前。
陈启明抢过手机往桌上一磕：“别管他们，咱们的订单都排到明年了！”
这时，那个台湾女生跑过来，手里拿着张测试报告：“繁体库还有三个生僻字打不出来，我标在上面了。”
她递过来支新的触控笔，笔杆上刻着 “清华大学”，“我爸是做电子代加工的，他说愿意帮你们量产。”
排档的灯泡突然闪了闪，李建国望着满桌的空酒瓶和笑脸，突然想起中关村那个没暖气的冬天。
王磊正跟阿力木的律师比划着什么，陈启明在教张师傅的徒弟拆诺基亚的主板，穿中山装的老人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月光透过塑料棚顶照下来，在他的字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
“下个月去台湾。”
李建国突然说，把女生给的测试报告折成方块，“把生僻字补上。”
王磊举着酒瓶站起来：“还要去东莞！
张师傅说能把续航提到八小时！”
陈启明接话：“华强北的柜台我都打好招呼了，样机下周就能上柜！”
远处的霓虹灯在酒杯里碎成一片光。
李建国摸出那枚一毛的硬币 —— 他一首留在钱包里，此刻突然觉得，那些曾经压得喘不过气的艰难，就像这硬币上的锈迹，磨着磨着，反而露出了里面的光。
他想起养父说过的话，再黑的路，只要有灯就能走下去，而此刻身边这些人的笑脸，比任何灯光都要亮。
展会闭馆时，诺基亚的展位己经空了大半。
李建国路过那里，看见地上散落着印着明星头像的宣传册，捡起来翻了翻，突然发现背面印着的技术参数，跟自己笔记本上的第三十七版草图惊人地相似。
他笑了笑，把宣传册塞进垃圾桶，转身走向地铁站 —— 王磊说，深圳的凌晨三点，还有糖水铺开着，能吃到最地道的双皮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林秀兰发来的短信：“你爸让我问，啥时候回家吃饺子。”
李建国站在天桥上，望着底下川流不息的车灯，突然给王磊发了条消息：“下次发布会，咱们回北京开。”
风从珠江口吹过来，带着咸湿的气息，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的 “智果” 两个字，在夜色里闪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