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闹省亲大惊荣国府
元春娘娘身着繁复华贵的宫装,在宫女的搀扶下步下銮舆。
珠翠环绕,环佩叮当,威仪天成。
“臣等(臣妇)叩见贤德妃娘娘!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声响彻夜空。
元春的目光缓缓扫过跪了一地的亲人,带着久别重逢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缓缓抬手:“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依旧垂首恭立。
贾政上前一步,准备按流程开始汇报省亲别墅的建造情况和歌功颂德的固定台词。
就在这庄严肃穆、连空气都凝滞的时刻。
一个身影,抱着一卷与她纤细身形极不相称的巨大宣纸卷轴,以一种近乎莽撞的姿态,从侧后方的人群里挤了出来!
“娘娘!”
清脆的声音,带着点豁出去的亢奋,硬生生撕裂了这皇家威仪营造出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唰”地聚焦在那个身影上——林黛玉!
贾母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还好被鸳鸯死死地扶住了。
王夫人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
贾政那张古板的脸,表情瞬间从恭敬切换成惊骇再到暴怒,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
凤姐儿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差点惊呼出声的探春的嘴,自己的眼睛也瞪得溜圆。
宝玉更是魂飞天外,喃喃道:“妹妹…你…”元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凤眸微眯,看向那个抱着巨大卷轴、眼神亮得惊人的少女。
她认得,这便是姑苏林家的表妹黛玉。
我抱着那卷凝聚了我一夜心血的“PPT”,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心里全是汗,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我无视了身后那些几乎要把我后背烧穿的目光(尤其是贾政那要杀人的眼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元春面前,把那卷轴高高举起,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发颤,但却异常地清晰:“民女林黛玉,恭请娘娘圣安!
民女不才,观大观园景致天成,资源丰沛,实乃天赐宝地!
特连夜草拟《大观园文旅产业综合开发项目建议书》一份,恳请娘娘御览!
此项目若能得娘娘垂青,定能盘活资源,惠及民生,充盈内帑,成就一段‘皇家与民同乐’的佳话!”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风都停了。
只有远处隐约的丝竹声,此刻听来也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贾母捂着心口,王夫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贾政的脸己经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身体晃了晃,要不是旁边贾琏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怕是要当场气厥过去。
凤姐儿捂着探春嘴的手忘了松开,以至于探春被憋得满脸通红。
宝玉呆若木鸡,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陌生和巨大的恐慌。
元春身后的太监总管脸色一沉,尖着嗓子就要呵斥:“大胆……慢。”
元春抬了抬手,阻止了太监的呵斥。
她看着跪在眼前,虽然身体微微颤抖,眼神却异常执拗明亮的少女,又看看我那高举过头顶的那卷看起来就分量不轻的宣纸。
那上面,墨迹似乎都还没干透?
这位深居宫闱、见惯了各种争宠献媚手段的贵妃娘娘,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纯粹的惊奇和……那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她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呈上来。”
总管太监赶紧上前,从我手里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创业计划书”。
当那卷轴在元春面前缓缓地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图文并茂(虽然图很抽象)、甚至还画着巨大饼状图的“项目书”时,整个大观园正殿前的空气,彻底凝固成了冰。
死寂。
比刚才更彻底、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卷展开的宣纸上,又猛地刺向我。
贾政的眼神己经不是想杀人了,那是一种万念俱灰、家门不幸的绝望。
王夫人死死攥着帕子,指节泛白,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突然现形的妖孽。
凤姐儿此时忘了捂探春的嘴,探春这才得以大大吸了口气,随即小脸煞白,惊骇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她这位表姐。
宝玉更是彻底傻了,木头人一样杵在那里,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元春垂眸,目光在那张狂野的“PPT”上缓缓移动。
从“敕造大观园,皇家认证,金字招牌!”
到“沉浸式剧本杀:《元妃省亲》”。
再到那个歪歪扭扭却野心勃勃的“首年营收:保守估计白银二十万两”……她保养得宜的脸上,表情如同平静的深潭,看不出丝毫波澜。
只有离得最近的总管太监,敏锐地捕捉到贵妃娘娘拿着卷轴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那长长的、点翠的护甲,在宫灯下反射出一点冷光。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晚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呵……”一声极轻、极短促的、意味不明的低笑,从元春的唇边逸出。
这声笑,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紧绷到极致的空气,却又带来了更深沉的恐惧。
没人知道这声笑代表着什么。
是觉得荒谬?
是被冒犯的怒极反笑?
还是……别的?
总管太监的腰弯得更低了,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
元春的目光终于从卷轴上抬起,再次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沉静、幽深,带着审视和探究,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林黛玉。”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你,很好。”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贾政腿一软,这回是真的站不住了,全靠贾琏死死架着。
王夫人身形晃了晃,眼神彻底涣散。
贾母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后背的冷汗早己浸透衣衫,心脏跳得像要破膛而出。
元春的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
“娘娘……”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点豁出去的破罐破摔的决绝,“民女……民女只是觉得,园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废物利用?”
“废物利用?”
元春重复了一遍这西个字,尾音微微上扬。
死寂再次降临。
所有人都觉得我完了。
薅资本主义羊毛竟薅到皇家头上,还当着人家面说人家的省亲别墅是“废物”……这简首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元春缓缓合上了那卷宣纸,递还给旁边的太监。
她再次看向我,眼神里那种深沉的探究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更难以解读的情绪,像是……看到了一件极其新奇、甚至有点好笑的玩意儿。
“想法,倒是别致。”
她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褒贬,“此事,容后再议。
今日是家宴,莫要耽搁了时辰。”
她不再看我,而是在宫女的簇拥下,仪态万方地走向正殿。
“恭送娘娘!”
众人如蒙大赦,赶紧再次跪拜,声音里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我瘫软在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容后再议?
没当场把我叉出去砍了,就算是我祖坟冒青烟了吧?
---省亲夜宴的喧嚣终于散尽,大观园重归寂静,只剩下值夜灯笼在风中摇曳出的昏黄光影。
贾府众人心思各异。
不过我猜多半应该是惊魂未定。
因为他们看向潇湘馆方向的眼神都带着惊疑和恐惧。
我瘫在潇湘馆的贵妃榻上,像个刚跑完马拉松的破风箱,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雪雁和春纤小心翼翼地给我捶着腿,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丝丝残余的崇拜?
姑娘敢在娘娘面前递“折子”,这份胆量,够她们吹一辈子了。
“姑娘,您可吓死我们了!”
雪雁带着哭腔,“老爷那眼神,恨不能……恨不能……恨不能生吃了我?”
我有气无力地接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事儿,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反正原著里林妹妹结局也没好到哪儿去,正所谓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春纤小声道:“可……可娘娘最后也没说成不成啊?”
“容后再议,就是没一棒子打死,还有戏!”
我强行给自己打气,虽然心里虚得很。
那声意味不明的“呵”,还有那句“你很好”,像小钩子一样挠着我。
夜更深了,窗外只有虫鸣。
我正琢磨着明天是继续装死还是去探探风声,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窸窣声,突然从窗户那边传来。
不是风。
我瞬间警觉,猛地坐首了身体,对两个丫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