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道之人立在丹墀前,袍袖垂落如悬棺的帛幡,月光在他眉间刻下一道深壑。
"真人!
"陈忘本的声音碎在夜风里,像被碾过的纸钱,"若不嫌我这浊骨凡胎,甘愿做您阶前扫叶的童子!
"指尖抠进青苔斑驳的砖缝,渗出的血珠染红了半块残碑——那上头分明刻着"崇祯三年 迷途客 张姓"的字样。
修道之人忽然转身,广袖扫过陈忘本的发顶。
这动作惊得少年浑身发抖,却见他袖中飘落几茎玉露,在青砖上绽成惨白的曼陀罗。
"拜师么?
"声音仿佛从九泉之下浮上来,"且看那碑上的名讳,哪一个不是叩破了三双铁鞋才求得半寸仙缘?
"袍袖拂过供桌上的青铜香炉,腾起的烟雾里竟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不过你要记着,这清修院里的蒲团,垫的可是凡人熬干的心血。
"陈忘本的头颅在青砖上叩出闷响,惊得阶前石兽眼中鎏金泛起涟漪。
修道之人的袍袖垂落如悬棺的帛幡,阴影覆住少年颤抖的脊梁。
"真人......"喉间溢出的话音碎成枯叶,被阴风卷着掠过供桌。
供果上凝结的白霜簌簌掉落,在月光里幻化成无数双惨白的手。
陈忘本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渗进砖缝,竟与碑上"顺治七年 李姓"的刻痕连成一片。
修道之人忽然以拂尘轻点少年后颈,惊起漫天玄色蝴蝶。
"尽心尽力?
"他的声音撞在青铜香炉上,恍若幽冥鬼差翻动生死簿的脆响,"且看那丹墀下的青苔,哪一寸不是前赴后继的诚心所化?
"袍袖翻卷间,供桌上的烛火骤然熄灭,唯有碑阴处渗出磷火幽幽,映出无数叩头的残影。
"三日前有个黄口小儿,"拂尘穗子扫过陈忘本沾血的额角,"也这般跪着说要修得金仙。
"忽有仙鹤唳鸣穿透云霄,月光在修道之人眉间刻下更深的沟壑,"如今他的骸骨正在后山炼丹炉里,化作青烟时还念着尽心尽力西字。
"陈忘本的指甲抠进砖缝,血珠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修道之人的袍袖垂落如裹尸的白布,阴影里浮起无数张哭嚎的鬼脸。
"真人!
"喉间的嘶吼惊得供桌上烛火摇曳,照见碑阴处"康熙十年 赵姓"的刻痕正渗着水珠。
陈忘本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朱砂痣——那形状竟与丹墀下青苔斑驳的符文一般无二。
修道之人的拂尘骤然停在半空,穗子上的玉坠子泛起幽光。
"你要拜师?
"他的声音撞在青铜香炉上,恍若刑具在九幽回荡,"且看那碑上名讳,哪一个不是剜了心肝才换来半句真言?
"袍袖扫过陈忘本颤抖的肩头,惊起满地玄色蝴蝶扑向朱红牌楼。
供果上的白霜簌簌掉落,在少年发间凝成冰晶。
修道之人忽然以玉坠抵住他眉心,寒意首透脑髓:"既这般痴缠,且容你做个记名弟子。
"丹墀下突然腾起青烟,无数叩头的残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只是要记着,这长生殿的门槛,跨进去便是刀山火海。
"仙鹤唳鸣刺破云霄,月光在修道之人眉间刻下更深的沟壑。
"三日后去后山劈柴,"拂尘穗子扫过陈忘本渗血的额角,"若砍不动千年古木,便去炼丹炉里与前朝那些诚心人作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