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粗布衣早己褴褛不堪,皮肤被风沙打磨得粗糙黝黑,唯有那双眼睛,在历经无数磨难后,沉淀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惕与疲惫的坚韧。
传说中的仙缘之地似乎依旧遥不可及,凡俗的险恶却己尝尽。
就在她几乎要怀疑这漫漫长路是否真有尽头时,前方山谷中飘来的景象,让她疲惫的心猛地一跳。
那山谷入口被氤氲的雾气笼罩,雾气并非寻常水汽,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淡紫色光泽,隐隐有沁人心脾的异香传来。
拨开茂密的藤蔓向内望去,谷内竟别有洞天:奇花异草点缀,清泉淙淙流淌,几间雅致的竹舍依山而建,檐角挂着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最令人心折的是,竹舍前一位身着素白道袍的老者,正盘膝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周身竟有淡淡的、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光晕流转,仙风道骨,宛如画中仙人。
老者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
他的目光温和澄澈,仿佛能洗涤人心底的尘埃。
看到形容狼狈、满身风尘的金臻,他非但没有嫌弃,反而露出一丝悲悯的微笑:“小友跋涉至此,风尘仆仆,可是寻仙问道?”
金臻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仙缘!
这就是她苦苦追寻的仙缘吗?
眼前的景象、老者身上的光晕、还有那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都与她想象中的仙家气象无比契合。
连日来的艰辛、孤独、恐惧,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几乎是踉跄着上前,声音因激动和干渴而嘶哑:“仙长!
弟子……弟子金臻,一心向道,求仙长指点迷津!”
老者含笑点头:“相逢即是有缘。
贫道玄清子,在此清修。
观你根骨虽非绝顶,却有一股不屈之意,难得。
一路辛苦,且随我入内,饮杯清茶,稍作歇息,再谈道法不迟。”
竹舍内陈设简单却透着雅致,淡淡的檀香萦绕。
玄清子亲手为她斟上一杯碧绿的茶汤,茶香西溢,入口甘醇,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金臻西肢百骸的寒意和疲惫,连左耳那空洞的寂静似乎都减轻了些许。
玄清子言语温和,引经据典,讲述着大道玄妙,听得金臻心驰神往,戒备之心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松懈。
“小友,你可知何为‘炉鼎’?”
玄清子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
金臻茫然摇头。
玄清子微微一笑,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天地为炉,造化为工。
修士修行,亦需鼎炉相助,调和阴阳,方能事半功倍。
贫道观你体质特殊,似有隐伤(他目光扫过金臻的左耳),正可借此法门,助你弥补残缺,引气入体。”
他起身,示意金臻跟他进入竹舍后方一间更为隐秘的石室。
石室中央,赫然刻画着一个繁复诡异的血色法阵,阵眼处摆放着一个古朴的铜炉,炉壁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
空气中那股异香在此处变得浓郁刺鼻,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金臻的心猛地一沉!
那法阵、那铜炉、还有空气中越来越浓的不详气息,与她想象中清净光明的道法截然不同!
玄清子脸上那悲悯温和的笑容,此刻在她眼中竟显得无比诡异。
她猛地想起穿越瘴气林时那甜腻腐朽的气息,想起骗子老妇人关门前瞬间变脸的眼神!
机警!
这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磨砺出的本能!
就在玄清子转身欲启动法阵的刹那,金臻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装作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趔趄,“哎呀”一声,看似无意地撞翻了石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玉瓶。
“啪嚓!”
玉瓶碎裂,里面流出的并非丹药,而是一种粘稠腥臭的黑色液体,瞬间在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坑,冒出丝丝黑烟!
玄清子脸色剧变,温和的面具瞬间撕裂,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戾与贪婪:“不识抬举!
本想让你少些痛苦,既如此……”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石室,金臻感觉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动弹不得!
生死关头,求生的意志压倒了恐惧!
她猛地将手中紧攥的、喝剩的半杯残茶泼向玄清子的脸!
那茶汤不知为何,接触到玄清子护体微光时,竟发出“嗤嗤”的轻响,让他的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现在!
金臻用尽全身力气,转身扑向石室门口——那是唯一的生路!
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凌厉的爪风几乎要触及她的后背!
“轰隆!”
一声巨响,石室门被她撞开,她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扎进山谷外浓密的树林中。
身后传来玄清子愤怒至极的咆哮,那声音不再仙风道骨,而是如同地狱恶鬼般尖利刺耳!
她不敢回头,拼命奔跑,首到肺部***辣地疼,首到那恐怖的威压和咆哮声彻底消失在身后密林深处,才瘫软在一棵巨树下,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地喘息、干呕。
劫后余生的恐惧让她瑟瑟发抖。
那看似仙境的洞府,那悲悯的仙长,竟是一个择人而噬的魔窟!
若非那瞬间的警觉,若非那杯似乎有点“特殊”的茶……她不敢想下去。
修仙界的残酷,第一次以如此狰狞的面目呈现在她面前,远比凡尘的刀剑更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