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锁锁

红裙锁锁

作者: 淼焱致语

其它小说连载

其它小说《红裙锁锁》是作者“淼焱致语”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淼焱诺诺两位主角之间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值得细细品主要讲述的是:女儿第五次把积木递给空气我终于看清半盒木头块悬在半楼梯拐角处露出根红她奶声奶气喊:“谢谢姐”我攥紧那根黏糊糊的突然想起房东说的——三年前摔死的女手里就攥着这凌晨三哭声钻入耳不是小打小闹的哼唧是那种被掐住喉咙的尖我从沙发上弹起来膝盖撞翻了洗脚水泼在地板溅起的凉意在脚踝上诺诺的小房间门没关留着道昏黄的夜灯光从缝里挤出照见她趴在...

2025-08-02 18:56:10

女儿第五次把积木递给空气时,我终于看清了。

半盒木头块悬在半空,楼梯拐角处露出根红绳。

她奶声奶气喊:“谢谢姐姐。”

我攥紧那根黏糊糊的绳,突然想起房东说的——

三年前摔死的女孩,手里就攥着这个。

凌晨三点。

哭声钻入耳朵。

不是小打小闹的哼唧声。

是那种被掐住喉咙的尖叫。

我从沙发上弹起来时,膝盖撞翻了洗脚盆。

水泼在地板上,溅起的凉意在脚踝上爬。

诺诺的小房间门没关严。

留着道缝。

昏黄的夜灯光从缝里挤出来。

照见她趴在床上,后背一抽一抽的。

手里的积木撒了满地。

“诺诺!”

我扑过去掀被子。

她猛地回头。

小脸煞白,眼睛瞪得像铜铃。

睫毛上挂着泪珠,抖得像雨打的蝴蝶。

“妈……妈妈……”

她手指着门口,声音抖得不成调。

“姐姐……楼道姐姐抢积木……”

2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

门口空荡荡的。

老楼的楼道没窗,半夜黑得像泼了墨。

连楼梯口的声控灯都没亮。

“哪有姐姐?”

我把她搂进怀里,手摸到她后背全是冷汗。

“诺诺看错了,咱们屋里就咱俩。”

她突然挣开我,抓起块三角形积木往门口递。

胳膊伸得笔直,像是真有人在接。

“给……给你……别抢了……”

我的血一下子冻住了。

她递的方向,根本没人。

更吓人的是——

她手里那半盒木头块,凭空悬在半空。

晃晃悠悠的,像是被无形的手托着。

“啪嗒。”

一声轻响从楼道传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在这死寂的半夜,脆得像玻璃碴子。

3

诺诺的哭声突然拔高。

“红绳……姐姐的红绳……”

我顺手抄起门后的拖把。

手指攥得太用力,木柄硌得掌心生疼。

一步一步挪到门口。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响。

楼道还是黑。

浓得化不开的黑。

只有楼梯拐角那,隐约有点红光。

我咬着牙走过去。

脚踢到个软软的东西。

弯腰摸起来——

是根红绳。

绒线的,编得挺精致,尾端坠着颗塑料珠子。

不知沾了什么,黏糊糊的。

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

直窜后颈。

“诺诺!”

我攥紧红绳往回跑。

诺诺还趴在床边,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

小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4

我蹲下去,两手按住她的肩膀。

她的骨头硌得我手心发疼。

“告诉妈妈,那个姐姐长什么样?”

我的声音也在抖,却逼着自己放狠。

“她穿什么衣服?什么时候来的?”

诺诺只是摇头。

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要积木……姐姐只要积木……”

我抬头看向楼道。

黑黢黢的,像张等着吞人的嘴。

刚才悬在半空的积木,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

有块圆柱形的,正滚向门口。

像被人用脚踢了一下似的。

手里的红绳突然变凉。

凉得像块冰。

我死死盯着那片黑暗。

喉咙发紧。

有个声音在脑子里炸响——

这老楼,不对劲。

这个“姐姐”,更不对劲。

我必须弄清楚。

现在就弄清楚。

不然,我女儿可能……

不敢想下去。

我把诺诺抱起来,用尽全力按住她发抖的后背。

红绳被我攥在掌心,勒得指节发白。

“诺诺不怕。”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飘。

“妈妈在,谁也抢不走你。”

5

楼道里静得可怕。

只有诺诺压抑的抽泣声。

还有……

像是有人在黑暗里,轻轻叹了口气。

诺诺哭累了,趴在我怀里抽噎。

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我盯着墙上的石英钟,秒针“咔哒咔哒”地跳。

每一声,都像踩在我心尖上。

不能等。

这红绳,这“姐姐”,必须弄清楚。

我轻轻把诺诺放在沙发上,给她盖好小毯子。

抓起那根红绳,塞进裤兜。

指尖触到那黏糊糊的地方,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

6

老楼的楼梯是水泥的,年久失修。

我跑下去时,脚步声在楼道里撞来撞去。

像有无数个影子跟在身后。

声控灯被脚步声惊醒,亮一下,又暗下去。

光怪陆离的,照得楼梯扶手的锈迹像血痂。

房东住在一楼最东头。

门没锁,虚掩着。

我推开门时,他正坐在小马扎上喝酒。

玻璃杯子里的白酒,晃出刺鼻的味儿。

“王哥!”

我的声音劈了叉。

他吓了一跳,酒杯差点脱手。

看清是我,眉头拧成个疙瘩。

“林岚?大半夜的不睡觉,闯进来干啥?”

我没工夫跟他废话。

伸手从裤兜里掏出红绳,甩在他面前的小桌上。

“这东西,你认识不?”

他的眼睛瞬间直了。

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干净,比诺诺的脸还白。

端着酒杯的手开始抖,酒洒在裤腿上都没察觉。

“你……你哪来的这个?”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得厉害。

“我楼道捡的。”

我往前逼近一步,盯着他的眼睛。

“王哥,这红绳是谁的?诺诺说的楼道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别过脸,端起酒杯往嘴里灌。

酒顺着嘴角往下淌,打湿了下巴上的胡茬。

“不知道!什么红绳姐姐的,我听不懂!”

“你懂!”

我看见他攥着酒杯的指节发白,心里更确定了。

“你刚才看见这绳子的样子,骗不了人!”

我突然伸手,死死拽住他的胳膊。

他的胳膊上全是松垮的肉,我几乎要把指甲嵌进去。

“王哥,我女儿吓得魂都快没了!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不松手!”

他疼得“哎哟”一声,想甩开我。

“你个娘们疯了?放手!”

“不说就不放!”

我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做家政这些年,受的委屈不少,但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诺诺是我的命,谁也不能伤她。

“我刚搬来半个月,房租一分没少给你。”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狠劲。

“这楼里有啥不干净的,你早该告诉我!现在我女儿被缠上了,你想装糊涂?门儿都没有!”

他被我拽得差点从马扎上摔下来。

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神却躲闪着,不敢看我。

“你……你先松手……有话好好说……”

“先说清楚!”

我拽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红绳是谁的?楼道里到底有啥?我女儿说的姐姐,是不是……是不是跟三年前那事有关?”

7

我也是急疯了,瞎猜的。

之前搬来的时候,听楼下收废品的大爷提过一嘴。

说这楼三年前出过事,死了个小姑娘。

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后背一阵阵发凉。

这话一出,房东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红绳,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你都听说了?”

他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是……是朵朵……”

“朵朵?”

我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是谁?跟这红绳有啥关系?她为啥缠着我女儿?”

房东突然瘫坐在马扎上,像被抽走了骨头。

双手抱着头,嘴里嘟囔着:“造孽啊……真是造孽……”

我松开他的胳膊,手心全是汗。

知道他这是要松口了。

我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

“王哥,你告诉我实话。算我求你了。”

“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护着我女儿。”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看着我,又看看桌上的红绳。

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红绳……是朵朵的。”

“三年前……从三楼摔下来的那个小姑娘,就叫朵朵。”

“她摔下来的时候……手里就攥着这红绳……”

“轰隆”一声。

我感觉脑子里炸开了。

难怪诺诺说有姐姐,难怪积木会悬空。

原来……原来不是幻觉。

8

老楼的窗户没关严,风灌进来。

吹得桌上的红绳轻轻晃动。

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我盯着那根红绳,浑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

房东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响。

可我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只有一个念头在脑子里盘旋——

朵朵。

三年前摔死的女孩。

她回来了。

她缠上了诺诺。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保住我的诺诺?

我是被房东推搡着出门的。

9

他最后那句话像块冰砖砸在我天灵盖上——

“她忌日就是今天,过了子时还不走……”

后面的话被他自己咽了回去,可那眼神里的恐惧骗不了人。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滋啦”闪了一下。

红光扫过墙壁,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鬼。

我摸出钥匙开门时,手抖得插不进锁孔。

试了三次才拧开。

屋里静悄悄的。

诺诺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小眉头还皱着,睫毛上的泪痕没干。

我走过去蹲下来,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烫的。

心一下子揪紧了。

刚才光顾着跟房东撕扯,居然没发现她在发烧。

“诺诺,醒醒。”

我把她抱起来时,她哼唧了两声,往我怀里缩了缩。

小胳膊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像抓住救命稻草。

10

沙发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是刚才慌乱中掉在那的。

照片是上周带诺诺去公园拍的,她举着棉花糖笑,门牙缺了颗,漏风。

我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转身去拿退烧药。

路过客厅时,瞥见墙上的挂钟。

时针刚过四点。

距离子时,还有不到二十个小时。

11

二十个小时。

要赶跑一个死了三年的鬼。

我对着挂钟发了会儿呆,突然抓起手机。

屏幕上沾着刚才没擦干净的水渍,指纹解锁试了五次才打开。

搜索框里敲下“怎么驱鬼”。

指尖在屏幕上打滑,字母错了好几个。

出来的结果乱七八糟。

有说挂桃木剑的,有说撒糯米的,还有让摆八卦镜的。

翻到第三条,看见有人说“用黑狗血泼门,百试百灵”。

我盯着那行字冷笑。

黑狗血?

我连买只鸡的钱都得算着花,哪弄这玩意儿去?

往下翻,有个匿名回复说得煞有介事——

“死者有怨才留,得解了她的执念。烧点纸钱念叨念叨,或许能送走。”

纸钱?

我想起楼下小卖部的玻璃柜里,好像摆着几叠黄纸。

昨天路过时还看见,落了层灰。

12

正想把这条记下来,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家政公司的群消息,问我明天能不能替她去张太太家擦玻璃。

时薪三十五,现金结。

我盯着那行字,指甲掐进了掌心。

要是平时,这活我肯定接。

三十五块,够诺诺买两盒牛奶,还能省点买包挂面。

可现在……

我点开和李姐的对话框,打字的手指悬在屏幕上。

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最后只回了两个字:不去。

退出微信,继续翻那些驱鬼的土法子。

眼睛越看越花,那些字像活过来似的,在屏幕上打转。

“诺诺……”

卧室里传来小声的呓语。

我赶紧跑过去。

她翻了个身,小脸埋在枕头里,头发被汗浸湿,贴在额头上。

“妈妈在。”

我坐在床边,用手背贴她的额头。

比刚才更烫了。

退烧药吃了,也用温水擦了身子,可烧就是不退。

她是不是故意的?

那个叫朵朵的女孩,是不是想让诺诺一直烧下去?

我突然想起房东说的,她是从三楼摔下来的。

摔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根红绳。

心脏猛地一缩。

我伸手摸了摸裤兜,红绳还在。

绒线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那颗塑料珠子硌得慌。

墙上的挂钟又“咔哒”响了一声。

时针指向四点半。

时间又少了半小时。

13

我掏出手机,点开计算器。

输入我银行卡里的余额:276.3。

再输入附近小旅馆的价格, cheapest 的也要一百二一晚。

就算住进去,也撑不过三天。

更别说还要给诺诺买药、吃饭。

换地方?

想都别想。

我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诺诺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妈妈……”

“我在。”

我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在我怀里。

她的小脑袋耷拉在我肩膀上,呼吸热乎乎的,带着点奶味。

“姐姐……”她突然小声说,“姐姐说……积木不好玩……”

我的后背“唰”地窜起一股凉气。

低头看她,她已经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说梦话。

我抱着她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眼睛死死盯着墙上的挂钟。

秒针一圈圈转着,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神经上。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那个驱鬼方法的页面。

我伸手划了划,看到条新回复:

“要是碰到厉害的,试试用她生前的东西送走。烧了,或者还给她家人。”

14

生前的东西……

我想起房东说的跳绳。

还有那根红绳。

我把诺诺搂得更紧了些。

她在我怀里动了动,发出舒服的喟叹。

小胳膊圈住我的腰,像只温顺的小猫。

“诺诺不怕。”

我对着空气说,声音硬得像石头。

“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

“24小时就24小时。”

“不就是个鬼吗?”

“我林岚什么苦没吃过?还怕了她不成?”

话是这么说,可牙齿还是忍不住打颤。

我拿起手机,点开搜索框,敲下:

“怎么找到死人的遗物”

“烧东西的时候要念什么”

“被鬼缠上了怎么自救”

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忽明忽暗。

挂钟的滴答声越来越响,像在催命。

我看着怀里熟睡的诺诺,又抬头看看那根走动的秒针。

15

行了。

别想那么多了。

干就完了。

哪怕只有24小时,哪怕我什么都不懂。

为了诺诺,我也得跟那个叫朵朵的,拼一把。

天刚蒙蒙亮时,我已经把行李塞了半箱。

诺诺的小书包放在最上面,里面装着她的水壶和备用内裤。我的几件旧T恤胡乱卷着,塞在箱子缝里。最后拎起那床磨得起球的棉被时,诺诺突然从床上滚下来。

“妈妈,我们要走吗?”

她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对,咱们换个地方住。”

我把棉被塞进箱子,拉链卡在布料上,拽了好几下才拉上。

“这地方不好,咱们去有太阳的房子。”

她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小跑到我面前,抱住我的腿。

“不能走!姐姐说……走了就见不到妈妈了!”

我的手顿在箱子把手上。

血液“嗡”地冲上头顶。

“谁跟你说的?”

我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是不是那个抢积木的姐姐?”

她只顾着哭,眼泪鼻涕蹭在我裤腿上。

“姐姐说……妈妈会像朵朵妈妈一样……”

后面的话被哭声吞了。

我却听得浑身发冷。

朵朵妈妈……房东只说过朵朵摔死了,没提过她妈妈。

“诺诺,抬起手。”

我突然想起什么,声音发紧。

她抽抽噎噎地抬起手腕。

我的呼吸瞬间停了——

她雪白的小手腕上,赫然印着几道青紫色的指印。

像被人狠狠攥过。

16

指印边缘泛着红,嵌在肉里,看得我眼睛发疼。

这绝不是磕的碰的。

昨晚给她擦身时,明明还没有。

“她碰你了?”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个姐姐是不是碰你了?”

诺诺吓得不敢说话,只是摇头。

指印却在我眼前,一点点变深。

从青紫色,慢慢透出些黑。

我猛地踹开箱子。

衣物散落一地,那床棉被滚到墙角。

走?往哪走?

她能在诺诺手腕上留下印子,能说那种咒人的话。

我们就算跑出去,她也能追上来。

17

必须找到她的根。

我抓起诺诺的外套,胡乱套在她身上。

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我干脆用力扯断。

“走,跟妈妈上三楼。”

“不要……三楼黑……”

诺诺死死抱住我的脖子,指甲掐进我后背。

“姐姐说那里不能去……”

“就是要去那里。”

我咬着牙往门口走,鞋都来不及换,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从三楼来的,就得回三楼去。”

老楼的楼梯没铺瓷砖,水泥台阶坑坑洼洼。

我抱着诺诺往上跑,脚心被碎石子硌得生疼。

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来,又迅速暗下去。

光与影在墙上交替,像有人在背后追。

18

三楼的门虚掩着。

门缝里积着厚厚的灰,像一道灰白的线。

房东说过,朵朵生前就住这儿。

她摔下去那天,门也是这么敞着的。

我推开门时,灰尘“噗”地涌出来。

呛得我直咳嗽。

屋里一股霉味,混合着灰尘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发酸。

家具蒙着白布,像一个个站着的人影。

窗户被木板钉死了,只从缝隙里透进点微光。

诺诺突然在我怀里打了个哆嗦。

“妈妈,冷……”

我把她放下来,让她站在门口。

“诺诺在这等着,妈妈很快就出来。”

她抓着我的衣角不肯放,手腕上的指印已经黑得像淤青。

“听话。”

我掰开她的手指,转身冲进屋里。

白布被我一把扯下来,露出底下落满灰尘的书桌。

抽屉一个个被我拽出来,东西摔得满地都是。

铅笔、橡皮、缺页的练习册……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指印还在变深。

我盯着诺诺的手腕,心脏像被钳子夹住。

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最后落在门口的地垫上。

地垫是卡通图案的,上面的小熊已经看不清脸。

边缘卷着,底下好像垫了什么东西。

我冲过去,手指抠进地垫底下。

摸到黏糊糊的东西。

像是什么液体干了之后的质感。

用力一拽——

根跳绳被带了出来。

塑料手柄上积着灰,绳子上沾着暗红的污渍。

干硬的,像已经凝固的血。

19

跳绳……

房东说过,朵朵摔死时,手里就攥着跳绳。

“诺诺!”

我抓起跳绳往外跑,诺诺的脸已经白得像纸。

“我们回家!”

冲进家门,我翻出打火机和没用完的报纸。

在客厅中间堆起个小土堆似的火盆。

把跳绳扔进去时,塑料遇火“滋滋”响,冒出黑烟。

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我抱着诺诺,死死盯着她的手腕。

黑烟缭绕中,那些青紫色的指印,真的一点点淡下去了。

从黑到紫,再到浅青,最后只剩下淡淡的印子。

“好了……没事了……”

我瘫坐在地上,抱着诺诺的手还在抖。

火盆里的跳绳渐渐烧成灰烬,最后只剩一小撮黑灰。

20

诺诺突然往我怀里缩了缩。

小脸贴在我胸口,声音细若蚊蝇。

“妈妈……姐姐怕黑……要开门……”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还没等我说话,她的额头突然烫起来。

烧得比昨晚更厉害。

眼睛闭着,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句话。

“姐姐怕黑……要开门……”

“啪嗒。啪嗒。”

楼道里,传来跳绳落地的声音。

很轻,却一下下敲在我心上。

紧接着,门把手动了。

“咔哒,咔哒”,像是有人在外面拧。

我猛地站起来,把诺诺抱进卧室。

反锁房门,用被子捂住她的耳朵。

自己抄起门后的扫帚,顶在门后。

21

门缝里,有微光渗进来。

细细的,像根线。

跳绳声越来越近,就在门外。

“啪嗒,啪嗒,啪嗒……”

像有人在楼道里,一下下跳着绳。

我死死盯着那道微光。

手里的扫帚柄被我攥得发白。

原来……烧了跳绳,根本没用。

她不是要跳绳。

她是要进来。

门把手动得更凶了。

“咔哒——咔哒——”

金属摩擦的声响像锯子,割得我耳膜生疼。

诺诺在里屋哭,喊着要开门。

她的声音混着楼道里的跳绳声,缠成一根勒脖子的绳。

我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

木头硌得肩胛骨发疼,可我不敢松劲。

门外的力气越来越大,门板都在晃。

像有头野兽,正用爪子扒门。

“不准开!”

我吼出声,声音劈得像被踩碎的玻璃。

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旋转的铜制门把。

它转得越来越快,铜色的光在昏暗里闪,像只翻白的眼球。

22

突然摸到桌角的东西。

是把水果刀。

昨晚削苹果剩下的,忘了收。

我一把攥住刀柄,塑料壳子被冷汗浸得发滑。

刀刃对着门缝,只要外面敢伸进来什么,我就敢捅下去。

“姐姐怕黑……”诺诺的哭声变调了,“妈妈开门……姐姐冷……”

我的手开始抖。

不是怕刀,是怕自己真的会动手。

可更怕门被撞开。

怕那个“姐姐”进来,把诺诺从我身边抢走。

23

跳绳声突然停了。

门把也不转了。

楼道里静得可怕。

只有诺诺的哭声,和我自己的喘气声。

我盯着门缝。

那道微光还在。

像只眼睛,在外面眨。

过了不知多久,我腿肚子开始打颤。

后背的汗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凉飕飕的。

才敢慢慢挪开身子,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

没声了。

连楼道里的风声都没了。

我反手锁死门,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三圈。

才踉跄着冲进里屋。

诺诺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嘴里还在嘟囔。

“姐姐……冷……”

我摸她的额头,烫得能煎鸡蛋。

退烧药根本不管用。

必须找别的法子。

我想起手机上刷到的话——

朱砂能辟邪。

24

天刚蒙蒙亮,我就裹紧诺诺出门。

她烧得迷迷糊糊,头歪在我肩上,像只没气的布娃娃。

楼道里空荡荡的,声控灯坏了,一路黑到底。

下楼时,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

回头看,只有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歪歪扭扭。

小区门口的杂货铺大多关着。

卷闸门拉下一半,像只闭上的眼。

绕到第三个路口,才看见家亮着灯的。

“老王杂货铺”,褪色的招牌在风里晃。

“老板,有朱砂吗?”

我冲进去时,老板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他抬起头,眼睛糊在眼角,一脸不耐烦。

“啥?”

“朱砂!辟邪用的!”我嗓门拔高,“我女儿发烧,撞邪了!”

他上下打量我,眼神像看疯子。

“早不卖那玩意儿了。”他指了指货架,“要不给孩子买个平安符?塑料的,五块钱。”

货架上摆着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

印着菩萨的钥匙扣,红绳编的手链。

一看就没用。

“我要朱砂!”我急了,冲过去翻柜台底下的箱子,“你再找找,哪怕一点点也行!”

纸箱里全是针头线脑,还有过期的方便面。

我翻得乱七八糟,老板在旁边骂骂咧咧。

“小姑娘,别翻了。”

角落里突然传来个老太太的声音。

我抬头看,阴影里坐着个老奶奶。

头发全白了,用根银簪子挽着,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她手里捏着个毛线团,针在上面飞快地动。

25

是张奶奶。

住二楼的,平时很少出门。

我见过她几次,总是坐在门口晒太阳,不说话。

“张奶奶。”我停下手,嗓子发紧,“您知道哪有朱砂卖吗?”

她没回答,只是盯着我怀里的诺诺。

眼睛眯成条缝,像在看什么稀罕物。

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突然开口。

“这孩子……眉眼跟三楼朵朵妈一个样。”

我的心猛地一跳。

朵朵妈?

那个跳楼的女人?

“张奶奶,您认识朵朵妈?”我走过去,把诺诺往怀里搂了搂,“您知道她家的事?”

她叹了口气,放下毛线活。

枯瘦的手指在膝盖上摩挲,像是在擦什么脏东西。

“死人的事,别打听。”

“可她缠上我女儿了!”我急得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像块老石头,“诺诺烧得快不行了!您要是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吧!求您了!”

张奶奶看着我,又看看诺诺。

诺诺突然抖了一下,小嘴咧开,像是要哭。

手腕上那几道淡下去的指印,不知什么时候又显出来了,青得发暗。

张奶奶的眼神软了。

她拍了拍我的手背,叹了口气。

“造孽啊……”

“朵朵妈不是本地人,跟着男人嫁过来的。”

“那男人是个酒鬼,喝醉了就打。”

“我们都听见过,半夜里,三楼总有哭声,还有东西砸地板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被谁听见。

“朵朵那孩子,总躲在楼梯口看我们晒太阳。”

“不说话,就看着。手里总攥着根红绳,是她妈给编的。”

我怀里的诺诺哼唧了一声,头往我颈窝里钻。

“出事那天,下着大雪。”

张奶奶的声音开始抖,“我起夜,听见三楼有吵架声。”

“然后是窗户被撞开的声音,‘哐当’一声,吓我一大跳。”

“我跑到楼道里看,就见朵朵妈趴在楼下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

“朵朵挂在三楼栏杆上,小手抓着栏杆,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呼吸停了。

诺诺的体温烫得我胸口发疼。

“我们想上去救,可那男人把门锁死了。”

张奶奶的眼睛红了,“就听着那孩子哭,一声声喊妈妈……”

“雪下了一夜,天亮了才有人把门撬开。”

“孩子早就冻僵了,还抓着栏杆,手都掰不开。”

“手里……还攥着那根红绳。”

我抱着诺诺的手开始抖。

原来她不是摔下去的。

是被挂在栏杆上,活活冻了一夜。

难怪她怕黑。

难怪她要开门。

那个雪夜里,她该有多冷,多怕。

26

“张奶奶,”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朵朵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奶奶看着诺诺,眼神复杂。

“跟你一样,也是个苦命人。”

“瘦高个,大眼睛,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她顿了顿,“跟你女儿这眉眼,真像。”

诺诺突然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小手指着上面,轻声说。

“妈妈……姐姐在笑。”

从张奶奶家出来时,我攥着半包朱砂。

是她不知从哪个旧盒子里翻出来的,纸包都发黄了。"这东西邪性,不到万不得已别用。"她往我手里塞时,手抖得厉害。

我没敢告诉她,这已经是万不得已。

27

诺诺趴在我肩上,烧好像退了点,眼神却直勾勾的。路过楼道拐角,她突然说:"妈妈,姐姐说红绳不顶用。"

我的脚步顿住。

低头看她手腕,那些青印又深了。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朱砂撒在门口。

沿着门缝撒了圈,像道血线。

我蹲在地上,手指捏着朱砂往缝隙里填,粉末钻进指甲缝,红得像血痂。

"这样姐姐就进不来了?"诺诺站在旁边问。

声音怯生生的,不像平时的她。

"嗯,进不来了。"我头也不抬,心里却发虚。

张奶奶说这朱砂放了十年,早没灵力了。可我没别的法子。

突然听见"滋滋"声。

像油炸东西的响。

低头看——

门口的朱砂在动。

一粒粒红色粉末滚到一起,慢慢鼓起来,变成小珠子。

红得发亮,像刚从血里捞出来。

"呀,姐姐在玩珠子。"诺诺蹲下去,伸手要去捡。

"别碰!"我一把拽开她。

心脏狂跳,那些红珠在地上滚来滚去,像有生命。

就在这时,诺诺从背后掏出个东西。

是把美工刀。

粉色的,是她上周在文具店吵着要买的,我一直收在抽屉里。

她怎么拿到的?

"姐姐要我割绳子。"

她举着刀,刀尖对着自己的手腕。

眼睛里没有焦点,像个被线牵着的木偶。

"诺诺!"

我头发都炸起来了,冲过去打掉刀片。

金属片"当啷"掉在地上,在红珠中间打转。

我死死抱住她,她的小身子抖得像筛糠。

"谁让你割绳子?!"我吼她,声音都劈了,"那是坏人!不是姐姐!"

"单亲妈妈就是不容易,被逼得装神弄鬼了?"

楼道里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阴阳怪气的。

28

我抬头看。

楼梯口站着个穿保安服的,肚子挺得像皮球。

是物业的刘经理。

平时就爱嚼舌根,上次收物业费时,还盯着我胸口看。

他手里把玩着串钥匙,嘴角撇着,一脸看戏的笑。

"林女士,大清早的不上班,在这儿演哪出呢?吓唬邻居好玩?"

"你看见了?"我气往上涌,指着地上的红珠和刀片,"你看看这是什么!我女儿差点被割伤!"

他往地上扫了眼,嗤笑一声。

"不就是点红粉粉和把小刀吗?自己弄的吧?想骗谁?"

他往前走两步,皮鞋踩在红珠上,发出"咔嚓"的脆响。

"我看你就是不想交物业费,故意搞这些名堂。"

周围的门开始响。

邻居们从门缝里探出头,眼神里带着好奇和鄙夷。

有人小声议论:"怪不得半夜总吵,原来是精神不太好。"

"单亲妈妈压力大,别是疯了吧?"

诺诺在我怀里缩得更紧了,小手抓住我的衣领。

我看见她手腕上的青印,在晨光里青得发黑。

一股火直冲头顶。

我掏出手机,屏幕还亮着。

是昨天给诺诺拍的照片——手腕上的指印清晰得像拓上去的。

"你看!"我把手机怼到刘经理眼前,"这是我女儿昨天的手腕!你告诉我这是装的?!"

他的笑僵在脸上。

眼睛盯着照片,瞳孔缩了缩。

拿在手里的钥匙紧了紧,身体颤了一下。

脸色一点点变白,刚才的嚣张气焰没了一半。

"这......这说不定是磕的......"

"磕能磕出五根手指印?!"我吼得他往后退了半步,"就在你管的这栋楼里!三年前死了个女孩,现在她缠上我女儿了!你作为物业经理,不管管吗?!"

他闭了嘴,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周围的议论声也停了,门缝里的眼睛多了几分惊惧。

29

我没工夫跟他们耗。

转身冲进楼梯间,往三楼跑。

刘经理那副心虚的样子,让我断定三楼一定还有东西。

空置房的门还敞着。

灰尘在从木板缝里漏进来的光里飞。

我直奔墙角的垃圾桶。

上次来只顾着翻柜子,没留意这个。

垃圾桶里堆满了废纸和烂布。

我伸手进去扒,指尖摸到个硬东西。

拽出来一看,是个相框。

玻璃碎了,照片被撕得稀烂。

是张全家福。

能看清朵朵妈抱着个小女孩,眉眼弯弯的。

旁边站着个男人,脸被划得全是口子,像张破网,看不出模样。

我把碎片往一起拼,手指被玻璃碴划破了,血滴在照片上。

没什么用,关键的地方全碎了。

不甘心。

我捏着相框边缘晃了晃,听见里面有响动。

抠开背面的木板,从夹层里掉出个小本子。

带锁的,粉色的,上面印着小熊图案。

是本日记。

锁是塑料的,我用力一掰就开了。

纸页泛黄,上面是稚嫩的字迹,歪歪扭扭的。

"今天爸爸又打妈妈了,妈妈躲在厕所哭。"

"我把糖给妈妈,妈妈没吃。"

"爸爸把妈妈的红裙子藏进柜子了,妈妈找了好久,眼睛红红的。"

33.

红裙子。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张奶奶没提过红裙子。

房东也没说过。

这一定是关键。

朵朵的执念,说不定就系在这条裙子上。

我把日记揣进兜里,抓起地上的相框碎片往外跑。

跑到楼梯口,正撞见刘经理往上走。

他看见我手里的东西,脸色骤变,转身就想往下跑。

"站住!"

我冲过去拦住他。

他眼底的慌乱,像被踩住尾巴的猫。

"你是不是知道红裙子的事?"

他的喉结滚了滚,挤出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可他攥紧钥匙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从三楼下来时,刘经理已经不见了。

30

楼道里的红珠不知何时化了,只剩道暗红的印子,像道没擦干净的血痕。邻居们的门都关死了,刚才探头的缝隙全没了,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诺诺还在门口站着,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看见我,突然说:"妈妈,姐姐说爸爸把裙子藏起来了。"

我的心沉了沉。

必须找到朵朵爸。

红裙子在哪,他一定知道。

物业办公室在小区门口的平房里。

我冲进去时,刘经理正对着电脑屏幕打哈欠。

看见我,他的眼皮跳了跳,手往桌下藏了藏。

"我要查住户档案。"我说,"三年前住三楼的那户,男主人的地址。"

他往椅背上一靠,跷起二郎腿。

"查不了。"

"为什么?"

"早丢了。"他抠着指甲缝,"老楼的档案没联网,搬家的时候全弄混了。"

我盯着他身后的铁皮柜。

柜门没关严,能看见里面摞着厚厚的文件夹。

"那不是档案?"

他突然站起来,用身子挡住柜子。

"那是近几年的!我说没有就没有!"他的声音拔高了,"林岚,我劝你别总揪着死人不放。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安安分分过日子不好吗?"

"我女儿快被折腾死了,你让我怎么安分?"我往前逼一步,"是不是他给了你好处,让你瞒着?"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你让我查档案!"

"滚出去!"他突然吼道,抓起桌上的搪瓷杯往地上摔。

"哐当"一声,瓷片溅到我脚边。

我死死盯着他。

他眼底的慌乱藏不住。

转身摔门时,我看见他手忙脚乱地锁了铁皮柜。

31

那天晚上,我抱着诺诺刚哄睡着。

窗外"哗啦"一声响。

像是有人泼了什么东西。

我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月光下,家门上一片刺目的红。

像被人泼了血。

第二天一早,红漆干了。

显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别多管闲事。

楼道里又挤满了邻居。

有人捂着鼻子,有人对着门拍照。

刘经理也来了,背着手站在人群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我就说吧,得罪了不干净的东西。"他摇头晃脑,"这楼里啊,邪性得很。"

"这是人为的!"我指着字迹,"监控呢?调监控出来看看!"

"巧了。"他摊手,"昨晚监控刚好坏了,维修师傅说硬盘烧了。"

邻居们开始窃窃私语。

看我的眼神又变了,像是在看一个惹了祸的疯子。

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珠。

他们越是想瞒,我越要查到底。

家政工具箱被我摆在楼道拐角。

里面的清洁剂、钢丝球、玻璃刮子都在。

我揣着那把美工刀,蹲在阴影里。

诺诺托给了张奶奶照看,老太太拍着胸脯说:"有我在,孩子丢不了。"

等了两个小时,刘经理终于出来了。

他换了身便装,手里拎着个精致的礼盒,红丝带打得很漂亮。

脚步匆匆,往小区外走。

我悄悄跟上去。

他没回头,径直穿过马路,进了对街的单元楼。

三楼的灯亮了。

32

我在楼下站了会儿,冷风灌进领口,冻得人发抖。

没多久,那盏灯灭了。

刘经理走出来,手里的礼盒不见了。

我冲过去,拦在他面前。

他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你想干什么?"声音发颤。

"他住这儿?"我指着三楼,"朵朵爸在三楼?"

他脸色煞白,转身就想跑。

我拽住他的胳膊,他挣扎着甩开,撞翻了我放在路边的工具箱。

"哗啦"一声,清洁剂、水桶、抹布撒了一地。

那瓶没倒空的玻璃清洁剂摔在地上,泡沫涌出来,溅了他一裤腿。

"你疯了!"他尖叫着后退,西装裤上全是白花花的泡沫。

"说不说?"我捡起地上的清洁剂瓶,对着他的脸,"那礼盒里是什么?给他送的?"

他的眼神乱了。

看着我手里的瓶子,又看看周围来往的行人。

突然瘫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我说......我说......"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是他让我瞒着的......每个月给我五百块......"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朵朵爸是谁?"

"就是......就是对街三楼的老陈......"他哽咽着,"三年前......朵朵坠楼那晚,我接到过电话......"

"谁的电话?"

"朵朵的......"他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她在电话里哭,说爸爸把妈妈推下去了,她被锁在屋里......我......我当时怕惹麻烦,把电话挂了......"

33

手里的清洁剂瓶"啪"地掉在地上。

泡沫溅在我鞋上。

原来那晚,她不是没人求救。

是有人听见了,却故意挂断了。

难怪她的怨气这么重。

难怪她不肯走。

刘经理还在哭。

可我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盯着对街三楼的窗户。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一只紧闭的眼。

红裙子一定就在那里。

还有所有的真相。

我是被玻璃的响动惊醒的。

客厅窗户没关严,风灌进来,吹动窗帘拍打着玻璃。

诺诺不在身边。

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我冲出卧室时,看见她站在窗台上。

半个身子探出去,小手抓着窗框,白裙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诺诺!"

我声音都劈了,冲过去想拽她。

她却猛地回头,眼睛里没有焦点,嘴角甚至带着笑。

"妈妈,姐姐说跳下去能见到妈妈。"

她的小身子往前倾,脚尖已经探出窗台边缘。

楼下是水泥地,摔下去就是个坑。

"那不是你妈妈!"我扑过去抱住她的腰,她的身子轻得像片羽毛,"那是骗你的!快回来!"

她突然开始挣扎,小胳膊小腿乱踢乱蹬。

"放开我!我要找妈妈!姐姐说妈妈在下面等我!"

她的力气大得反常,我差点被她挣开。

窗外的风灌进领口,冷得像冰。

"啪。"

有什么东西掉在楼下。

紧接着传来一声冷笑。

男人的,粗嘎的,像磨铁皮。

34

我低头看。

楼下站着个矮胖的男人。

秃着头,肚子挺得老高,正仰着脖子看。

是刘经理说的老陈——朵朵爸。

他手里捏着个啤酒瓶,玻璃在阳光下闪。

看见我看他,他咧开嘴笑,露出黄黑的牙。

"野种就是野种,跟那个死丫头一样贱!"他朝地上啐了口,"想跳就赶紧跳,别耽误老子喝酒!"

血一下子冲上头顶。

我死死抱住诺诺,腾出一只手扒住窗框,用尽全身力气把她往回拖。

她还在哭着挣扎,可我已经听不清了。

脑子里只有那句"野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

"你给我等着!"

我吼了一声,终于把诺诺拽回屋里,反手锁死窗户。

她瘫在地上哭,我抓起门后的拖把,转身就往楼下冲。

老陈还在楼下站着,仰头看我,脸上是看戏的笑。

刘经理缩在他旁边,头埋得很低,像只受惊的鹌鹑。

"你刚才骂谁?"

我冲到他面前,拖把杆指着他的脸。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嚣张。

"骂你女儿怎么了?被鬼缠上是活该!跟她妈一个德行,晦气!"

"啪!"

我手里的拖把掉在地上。

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打得我手心发麻,他的脸瞬间红了一片。

他懵了,捂着脸看我,眼睛里全是错愕。

周围路过的邻居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

"你敢打我?!"他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抓我头发。

我侧身躲开,顺手抄起地上的拖把,狠狠砸在他腿上。

他"哎哟"一声蹲下去,啤酒瓶摔在地上,碎了。

"刘经理!"我转头看缩在一边的刘经理,从兜里掏出那把美工刀,打开刀刃,"他家具体门牌号!说!"

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刘经理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三......三单元301......"他哆嗦着报出地址,"别......别冲动......"

我没理他,死死盯着蹲在地上的老陈。

他眼里的嚣张变成了惊惧,看着我手里的刀,往后缩了缩。

"301是吧?"我捡起地上的美工刀,攥在手里,"我倒要看看,你把红裙子藏在哪了!"

35

对街的单元楼和我们住的老楼一样旧。

墙皮剥落,楼梯扶手锈得掉渣。

我冲到301门口,门是防盗门,关得死死的。

"开门!"我拍打着门板,"老陈!开门!"

里面没动静。

我侧耳听,能听见屋里有响动,像有人在跑动。

"别装死!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后退两步,用肩膀撞门。

"哐当"一声,门纹丝不动。

再撞,肩膀疼得像要碎了。

邻居探出头看,没人敢说话。

我瞥见旁边堆着的建筑垃圾,有块半截的砖头。

抓起砖头,对着门锁砸下去。

"哐!哐!哐!"

锁芯被砸得变形,终于"咔哒"一声松了。

我推开门冲进去。

老陈正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攥着个板凳,见我进来,举起来就要砸。

"红裙子在哪?!"我躲开他的板凳,吼道。

他没说话,又举着板凳冲过来。

我侧身绕开,脚勾了他一下,他"噗通"摔在地上,板凳掉在一边。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被墙上的东西吸引了。

客厅墙上挂着件红裙子。

丝绸的,裙摆很长,在昏暗的屋里像团燃烧的火。

是朵朵日记里写的那条红裙子。

"那是什么?"我指着裙子,声音发紧。

老陈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着那条裙子,突然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地上,浑身发抖。

"别找了......别找了......"他抱着头,声音带着哭腔,"每天半夜都有人在我耳边跳绳......她说要我偿命......"

我盯着那条红裙子。

裙摆好像动了一下。

像是有风吹过,又像是......有人穿着它,在屋里转了个圈。

老陈还在地上哭,嘴里反复念叨着"偿命"。

我一步步走过去,指尖快要碰到裙子时。

外面突然传来诺诺的哭声。

凄厉的,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妈妈!妈妈!"

我一把扯下墙上的红裙。

丝绸料子滑得像水,攥在手里却带着股寒意,像攥着块冰。

老陈还在地上瘫着,嘴里胡言乱语。

我顾不上他,抓起裙子往门外冲。

36

诺诺的哭声越来越近。

是从楼道传来的。

张奶奶扶着她,站在单元楼门口。

诺诺看见我手里的红裙,突然尖叫起来:

"姐姐在里面!姐姐在哭!"

话音刚落,手里的红裙突然动了。

像有阵风钻进布料里,猛地膨胀起来。

裙摆张开,像朵盛开的血色花。

不等我反应,它已经飘了出去,直直裹向诺诺。

"诺诺!"

我扑过去想拽,却被丝绸缠了手腕。

红裙死死裹着诺诺的小身子,布料勒进她的胳膊,像要嵌进肉里。

她在里面挣扎,小脸憋得通红,哭声都变了调。

"嗤啦——"

裙摆处掉下来个东西,"当啷"砸在地上。

是把剪刀。

我的呼吸瞬间停了。

那是把粉色的儿童剪刀,是我上个月给诺诺买的。

刀把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诺"字。

上周她还说弄丢了,哭了好久。

怎么会在红裙里?

更吓人的是——

刀刃上沾着暗红的东西,像没干透的血。

"放开我女儿!"

我疯了似的撕扯红裙。

丝绸被我抓出褶皱,却怎么也扯不开。

它像有生命的藤蔓,越缠越紧。

诺诺的哭声越来越弱,小胳膊已经不再挣扎。

"啊——!"

我用牙咬,用指甲抠,终于扯开道缝隙。

伸手进去,死死抱住诺诺的腰往外拽。

红裙突然松了劲,我们娘俩一起摔在地上。

剪刀还在地上,刀刃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没干透。

是新鲜的。

我的心脏像被只手攥住,疼得喘不上气。

诺诺趴在我怀里咳嗽,脖子上勒出道红痕。

她指着红裙,眼泪汪汪:"姐姐......姐姐说裙子是妈妈的......"

红裙在地上蠕动。

像条被砍断的蛇,慢慢朝楼梯口爬。

布料摩擦地面,发出"沙沙"的响。

我抱起诺诺,捡起地上的剪刀。

刀刃冰凉,攥在手里却烫得吓人。

跟着红裙往楼道走。

它爬得很慢,却异常坚定,像在引路。

37

进了我们住的老楼,声控灯没亮。

黑得像泼了墨。

红裙突然加速,飘向三楼。

在空置房门口的通风口前停住了。

通风口是铁网做的,锈得厉害。

红裙贴在铁网上,布料一点点渗进网眼,像在往里面钻。

一股腐臭味顺着网眼飘出来。

像烂掉的肉,混合着铁锈的味。

诺诺往我怀里缩,小手捂住鼻子。

我举起剪刀,对着铁网的锁扣撬下去。

锈迹簌簌往下掉,锁扣"咔哒"断了。

掀开铁网的瞬间,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臭味涌出来,差点把我熏晕。

里面黑黢黢的。

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进去。

光线下,我看见团蜷缩的东西。

小小的,被红布裹着。

是个孩子。

头发枯黄,贴在头皮上。

身上的红裙和我手里这条一模一样,只是更旧,更脏,上面沾着黑褐色的污渍。

38

是朵朵。

她就蜷缩在这通风口里。

三年了。

我的手抖得厉害,手机差点掉进去。

光束扫过她的脸,眼睛闭着,小脸干得像片枯叶。

可手里却紧紧攥着什么。

我伸手进去,轻轻掰开她的手指。

是张照片。

边角卷了,有点潮。

上面是个小熊,画得歪歪扭扭的。

这画......

我猛地想起三年前。

那时我在对街的雇主家做家政,那家有个小男孩。

我总在他写作业时,在旁边的纸上画小熊哄他。

有个小女孩总趴在门口看,不说话,就看着。

那女孩扎着两个小辫,手里总攥着根红绳。

是朵朵。

原来那时,她就认识我。

"把裙子还给我!"

身后突然传来嘶吼。

是老陈。

他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眼睛通红,像头疯了的野兽。

"那是我家的东西!不准碰!"

他冲过来抢我手里的红裙,力气大得惊人。

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楼梯。

通风口的铁网被撞得"哐当"响,朵朵的身体在里面晃了晃。

"不准碰她!"我死死拽着红裙不放,布料勒得手心生疼,"这是朵朵的!不是你的!"

"是我的!都是我的!"他疯了似的撕扯,"她妈是我的!裙子是我的!连她都是我的!"

我们俩在楼梯口拉扯,红裙被拽得老长。

诺诺突然从我怀里挣出去,捡起地上的剪刀。

她举着剪刀,冲到老陈腿边,狠狠刺了下去。

"你是坏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不准欺负妈妈!不准欺负姐姐!"

老陈"嗷"地叫了一声,松开手捂着大腿。

血从他指缝里渗出来,染红了裤腿。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诺诺,眼睛里全是惊恐。

就在这时,通风口突然灌进股冷风。

卷着红裙的布料,打着旋儿往上飘。

风里,我看见个小小的影子。

透明的,扎着两个小辫。

是朵朵。

她飘到诺诺身边,轻轻抱住她。

然后抬起头,看向我手里的红裙。

透明的手指指向裙子,又指向通风口里的自己。

小嘴动了动,没出声。

可我看懂了。

她在说:还妈妈。

红裙突然从我们手里滑出去,飘向通风口。

盖在朵朵的身体上,严严实实的,像给她盖了床被子。

老陈看着那团红,突然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错了......我错了......"他捶着自己的腿,"是我把她锁在里面的......她看见我推她妈下去了......她说要告诉警察......我就把她锁在通风口......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会忘了......"

39

风停了。

朵朵的影子也不见了。

只有通风口的红裙,安安静静地盖在那里。

楼道里只剩下老陈的哭声,和诺诺压抑的抽泣。

我抱着诺诺,看着那团红。

突然明白,她不是要抢诺诺的积木。

不是要吓唬谁。

她只是想有人发现她。

想有人把妈妈的红裙子还给她。

想让那个把她锁在黑暗里的人,说一句对不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报警电话接通的提示音。

刚才撕扯时,不知什么时候按出去了。

也好。

该结束了。

为了朵朵,也为了诺诺。

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老楼沉闷的空气时,老陈还在死死抱着通风口的红裙。

布料被他扯得变了形,暗红的污渍蹭在他脸上,像没干的血。他看见穿制服的警察,突然疯了似的喊:“不是我!是她自己要跳楼!这女人早就想死了!”

刘经理缩在楼梯拐角,趁机往人群外挪,嘴里嘟囔:“我就说她疯了吧,逮着人就咬……”

“闭嘴!”我抱着诺诺往前站了站,手机还举在手里,通话界面亮着,“警察同志,他就是害死朵朵的凶手!三年前把孩子锁在通风口闷死的!”

老陈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像要裂开:“你胡说!没有证据别血口喷人!”他抓过红裙挡在身前,“一条破裙子能证明什么?”

“那这个呢?”

我突然想起什么,冲过去抓起红裙的下摆。布料沉甸甸的,口袋处鼓着块。手指伸进去摸索,摸到张折叠的纸,边缘已经发脆。

展开时,纸页簌簌作响。上面是娟秀的字迹,却写得歪歪扭扭,像是写字的人手在抖:

“他又打我了。脸肿了,胳膊抬不起来。朵朵说要保护妈妈,可她才五岁……我不能再等了,今晚就带朵朵跑。他把安眠药藏在床头柜,想让我永远睡过去……红裙子我要带着,是妈妈留给我的,看见它就像看见家……”

字迹突然断了,最后几个字被墨水晕开,像滴落在纸上的泪。

“这是朵朵妈的遗书!”我把纸举到警察面前,声音因为激动发颤,“她根本不是要跳楼,是想带着孩子逃跑!是他把人推下去的!”

老陈的脸“唰”地白了,比通风口的墙灰还白。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抓着红裙的手开始抖。

“假的!这是假的!”他突然撕心裂肺地喊,伸手就要抢遗书,“是你伪造的!你这个疯女人!”

警察拦住他,接过遗书仔细看。阳光从楼道窗户的破洞照进来,刚好落在纸上,那些颤抖的字迹看得一清二楚。

“刘经理!”我转头看向还在往回缩的男人,“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每个月给你塞钱,让你瞒着这事,还让你删监控,对不对?”

刘经理脖子一梗,梗着嗓子喊:“我就收了点好处费!没干啥出格的事!你们别听她挑拨!”他往警察身后躲,“我就是个打工的,哪敢掺和杀人的事……”

“你手机里有转账记录。”

诺诺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她从我的怀里探出头,小手指着刘经理的裤兜:“昨天我看见你删了,好多条,都是‘陈’开头的名字转的钱。”

刘经理的脸瞬间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手下意识地捂住裤兜。刚才还理直气壮的样子,顷刻间垮得像堆烂泥。

“警察同志,”我往前一步,把诺诺搂得更紧,“他不仅收钱,朵朵坠楼那晚还接到过孩子的求救电话,故意挂断了!如果他当时报警,朵朵可能就不会死!”

刘经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滚:“我错了……我当时怕惹麻烦……我真不知道会出人命……”

老陈还在挣扎,被两个警察按着肩膀,却依旧嘶吼:“是她自己要跳!我没推!那女人早就疯了!”他眼睛血红地瞪着我,“还有那个小贱人,看见不该看的,锁起来怎么了?总比去警察局胡说八道强!”

“你把她锁在通风口三天三夜。”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法医会证明,她不是摔死的,是被活活闷死的。”

40

警察已经开始勘察现场。一个戴白手套的警官小心地掀开通风口的红裙,露出里面蜷缩的小身体。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回头对同事低声说了句什么。

老陈的嘶吼突然卡住了,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他看着通风口的方向,身体抖得像筛糠,嘴里开始胡言乱语:“不是三天……就一天……我忘了……我真的忘了……”

法医很快有了初步结论,走到领头的警察身边低语:“体表无明显外伤,口鼻有异物堵塞痕迹,符合窒息死亡特征。死亡时间……初步判断超过三年。”

“带走。”警察朝老陈亮出手铐。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楼道里格外刺耳。老陈被架起来时,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眼神直勾勾的,嘴里反复念叨:“她天天在我耳边跳绳……她说要我偿命……”

刘经理也被带上了手铐,路过我身边时,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我。那些被他删掉的转账记录,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求救电话,终究没能让他躲过去。

邻居们挤在楼梯口,没人说话。张奶奶扶着墙,抹着眼泪:“造孽啊……总算能瞑目了……”

我抱着诺诺,站在通风口前。红裙被小心地收进证物袋,透明的袋子里,布料依旧鲜红,像团不会熄灭的火。

“姐姐走了吗?”诺诺小声问,小手摸着我的脖子。

我抬头看楼道的尽头,阳光刚好照进来,驱散了角落里的黑暗。声控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暖黄的光洒在积灰的楼梯上。

“嗯,走了。”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去找她妈妈了。”

诺诺点点头,把头埋进我怀里。她的体温已经正常了,手腕上的青印也淡得几乎看不见。

41

警察做笔录时,我说起三年前在雇主家画画的事,说起那个总趴在门口看的小女孩。原来缘分早就埋下伏笔,朵朵不是随机找上诺诺,她是认出了我,知道我会帮她。

走出警局时,天已经黑了。老楼的方向传来零星的说话声,邻居们大概还在议论这件事。

我抱着诺诺往回走,晚风带着夏末的凉意,吹得人心里敞亮。

“妈妈,”诺诺突然指着天上,“你看,星星。”

我抬头,夜空很干净,星星亮得像撒了把碎钻。其中一颗特别亮,仿佛在对着我们眨眼睛。

或许是朵朵吧。

穿着妈妈的红裙子,在星星上跳绳。

再也没有黑暗,没有寒冷。

只有光。

警察走后的那几天,老楼格外安静。

连楼道里的声控灯都像是松了口气,每次跺脚都亮得格外及时。可诺诺还是怕黑,夜里总往我怀里钻,小手攥着我的衣角不放。

“妈妈,姐姐会不会还在?”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前半夜刚从噩梦里哭醒,嘴里喊着“别锁我”。

我把她搂得更紧些,手指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刚出生的小猫。“不会了。”我柔声说,“姐姐找到妈妈了,她们去很远的地方玩了。”

“那她们还回来吗?”

“等诺诺不怕黑了,说不定会来看看你。”我斟酌着词句,不想骗她,又怕她害怕。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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