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风波乍起晚饭的空气是凝固的。桌上的三菜一汤冒着热气,却驱不散一丝寒意。
林默的母亲夹了块排骨放进他碗里,眼神里带着一丝讨好和担忧。对面的林父,老林,
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反射着吊灯的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啪。
”一声脆响。一部手机被用力拍在餐桌上,震得汤汁都晃了晃。屏幕亮着,
一张照片赫然在目。照片的***角度很刁钻,从教室后门的位置,
恰好捕捉到林默俯身凑近苏晓晓的瞬间。两人头挨着头,发丝几乎要缠在一起,
姿态亲昵得无可辩驳。“林默,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老林的声音不大,
却像鼓槌一样敲在林默的心上。“我三令五申,高三了,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林默皱起眉,一种被窥探的窘迫和烦躁涌上心头。“爸,你想哪儿去了。”他放下筷子,
声音有些干。“苏晓晓问我一道物理题。”“那道关于电磁感应的附加题,教室太吵了,
我凑近点才能听清。”老林哼了一声,显然不信。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用力一划,
切换到另一张照片。背景是学校后面的小公园,夕阳的余晖给画面镀上了一层暧昧的金色。
林默和苏晓晓的身影一前一后,正走向公园深处。“讨论题目?”老林的声音冷了八度。
“那放学呢?我好几次都看到你跟她一起往学校后面的小公园走。
”“讨论题目需要天天去公园讨论吗?”林默感觉百口莫辩。
他扒拉着碗里那块已经冷掉的排骨,米饭在嘴里嚼着,像在嚼一团棉花。“我们在喂猫。
”他无奈地抬起头。“公园里有只流浪猫,我们给它取名叫‘笨笨’。”烦躁。
林默烦的不是父亲的质问,而是这种无处不在的监视和不被信任的感觉。
他脑海里闪过苏晓晓那张脸,那张总是带着点戏谑笑容的脸。把她牵扯进自己这摊麻烦事里,
他觉得很抱歉。第二天课间操时间,喧闹的操场上,
高亢的广播体操音乐也无法覆盖林默心里的烦闷。他找到正靠在栏杆上,
对着楼下做操队伍指指点点的苏晓晓。“苏晓晓,你过来一下。”教学楼顶楼的天台,
是他们这种“边缘人物”的专属领地。风很大,吹得人校服猎猎作响。
林默把昨晚那场“三堂会审”跟她说了,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歉意。“……对不起啊,
我爸那个人就那样,把你给……”苏晓晓满不在乎地靠在冰凉的栏杆上,
几缕被风吹起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这有什么?安啦!”她笑嘻嘻地回答。
“要是我爸这么问我,我保证就说‘对啊,我们就是在谈恋爱,怎么了?’,
你看他敢不敢从深圳飞回来揍我。”一句话把林默噎得死死的。
他看着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随即苦笑起来。“你别火上浇油了。
”苏晓晓的眼珠狡黠地一转。“不过为了我们林大学霸的光明前途,
也为了‘笨笨’的猫粮不断供,咱们还是得避避嫌。”她煞有介事地伸出一根手指。
“这样吧,以后我们一人一天,单数我来,双数你来。怎么样?
”在说那句“你看他敢不敢从深圳飞回来揍我”时,她的眼神里其实闪过了一丝极快的落寞。
那落寞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泛起微不可见的涟漪,
就迅速被她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所覆盖。快到让林默根本无法捕捉。
她轻松地敲定了这个“轮班制”的喂猫方案,仿佛这不是为了应对班主任的突击检查,
而是一场新奇又好玩的游戏。林默看着她,心里的歉意和烦躁,
似乎也被这阵天台上的风吹散了不少。第2章 公园的约定“轮班制”实行了一个多星期。
林默的生活重新回到了三点一线的枯燥正轨,除了单双号的微小变化,似乎什么都没改变。
傍晚,他正埋首于一套黄冈密卷,笔尖在草稿纸上飞速演算着一道关于洛伦兹力的复杂题目。
房间里只有台灯发出的嗡嗡声,还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手机在桌角突兀地振动起来,
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他瞥了一眼,是苏晓晓。“紧急求援!发现新成员,猫粮告急!
速带粮来公园,十万火急!”消息后面,
还跟着一个猫咪睁着水汪汪大眼、可怜兮兮的表情包。林默的第一反应是嫌麻烦。
今天明明是她的班。“这家伙怎么事这么多。”他嘴上嘟囔着,
身体却很诚实地放下了手中的黑色水笔。那道复杂的辅助线,瞬间失去了吸引力。“爸,妈,
我出去扔个垃圾。”他拎着门口的垃圾袋,面不改色地对客厅里看电视的父母说。关上门,
他立刻把垃圾袋扔进楼道的垃圾桶,然后踮着脚尖,溜进旁边的储藏室,
从一个纸箱里拿出那袋新买的猫粮。一路小跑着冲出单元门。傍晚的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
空气里有股闷热的潮气。林默跑得额头微微冒汗,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
他脑中闪过苏晓晓可能会有的那种夸张表情,嘴角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公园时,苏晓晓正蹲在那个熟悉的花坛边。
她将仅剩的一点点猫粮倒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分给一只大猫。
旁边还多了一只怯生生的小橘猫,看起来只有巴掌大,正用脑袋蹭着大猫的腿。听到脚步声,
苏晓晓抬起头,眼睛在落日余晖里亮得惊人。“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饿晕了。
”她开口就是抱怨,语气却带着笑意。林默把怀里的猫粮递过去,没好气地说。“拜托,
我家离这里坐公交都要三站路,你以为是瞬移啊?”“再说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苏晓晓接过猫粮,动作麻利地撕开包装袋,一边倒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哦,说到作业,
你作业呢?”林默愣住了。“什么我作业呢?当然是在家里桌上啊。
”苏晓晓把猫粮盆推到两只猫面前,看着它们狼吞虎咽,这才又问。“我是问你,
你自己的作业写完了吗?”林默沉默了一下。“……没。”苏晓晓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理直气壮地宣布。“我也没做。”林默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扶住额头,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苏晓晓,你到底还想不想考大学了?”“你这样下去,
连个专科都悬。”苏晓晓的动作停住了。她慢慢抬起头,夕阳的余晖完整地洒在她脸上,
给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的眼神,是林默从未见过的认真。
“谁跟你说我要考大学了?”林-默彻底懵了。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不考大学?那你毕业后准备干什么?”苏晓晓脸上的严肃忽然间烟消云散,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她又笑了,灿烂又狡黠。“去开个奶茶店啊!
”“我要摇最好喝的奶茶,店里养十只猫,天天撸猫,气死你们这些苦哈哈的读书人!
”那一刻,林默就这么站着,看着她。她蹲在地上,宽大的蓝白校服显得她的身形更加瘦小。
她的脚边,是两只埋头苦吃的猫。她的背后,是整片绚烂瑰丽的晚霞。
他觉得苏晓晓像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精灵。说着最不切实际的话,却带着最认真的神情。
林默的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是对她未来的无奈,
却也夹杂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难以言说的向往。
第3章 无法言说的疼痛午后的政治课,像一剂缓慢释放的麻药。
政治老师的声音在闷热的空气里嗡嗡作响,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苍蝇,
盘旋在每一个昏昏欲睡的同学头顶。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空气中切割出明亮的光路,
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路里翻飞,舞蹈。林默的思绪也像那些尘埃一样,漫无目的地飘着。
他习惯性地转头,望向苏晓晓的方向。那个座位,通常是整个课堂上最鲜活的角落。
要么是笔在指尖飞速旋转,划出残影。要么是课本下面压着画纸,
黑色的水笔在勾勒着奇怪的卡通人物。但今天,那里一片死寂。苏晓晓没有转笔,
也没有画画。她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校服里,低着头,一动不动。林默皱了皱眉,仔细看去。
她的脸是一种毫无血色的白,像一张被浸湿的宣纸。一只手死死地抵在胃部,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显出来,失去了肉色。额角的碎发被一层细密的冷汗浸湿,
黏在皮肤上,显得有些狼狈。她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了一排清晰的牙印,
仿佛在用一种疼痛对抗另一种更剧烈的疼痛。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想起之前几次,她也曾有过类似的表情,
但都很快被她用一个夸张的鬼脸或者一句不着调的笑话掩饰过去。可这一次,
她的痛苦像退潮后***的礁石,真实得无法掩饰。他握着笔的手指收紧,
几乎要举手向老师报告。就在这时,苏晓晓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缓缓抬起头。
她的眼神对上他的。没有了往日的戏谑与狡黠,只剩下一种近乎破碎的祈求。她对他,
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下课***尖锐地响起,瞬间打破了教室里凝固的空气。
同学们像被解除了咒语,瞬间活了过来,喧闹声轰然炸开。苏晓晓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
她的动作快得不正常,像是在逃离什么。林默没回座位收拾东西,直接跟了出去。
他在三楼通往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拦住了正准备“逃跑”的她。这里是监控的死角,
也是人流最少的地方。“你刚刚又胃疼了?”林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苏晓晓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努力平复着呼吸和疼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毛病,一点点,死不了。
”林默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迫使她无法再用那种满不在乎的眼神逃避。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点点’?苏晓晓,我没瞎。”“从我注意到开始,这都快小半年了。
你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他的质问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她伪装的气球。
苏晓晓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的眼神变得空洞,又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奇异光芒。
“不想去。”“为什么?”苏晓晓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带着一丝兴奋与自嘲。“因为我要把自己疼到住院啊。”她看着林默震惊的表情,
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继续说了下去。“疼到他们指父母不得不从深圳回来,
疼到他们不能再用‘忙’做借口。”她朝林默歪了歪头,声音轻得像羽毛,
话里的内容却重如磐石。“你说,这个计划是不是很棒?
”林默被她话里那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疯狂震得说不出话来。心口的位置,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凿了一下,疼得无以复加。“……你疯了。”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干涩沙哑。下一秒,所有的震惊都化为了纯粹的担忧。“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吧?
”这个提议仿佛触动了她最敏感的神经。苏晓晓猛地推开他,力道大得让林默后退了一步。
她重新戴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仿佛刚才那个脆弱偏执的女孩只是幻觉。“别!
”“别想破坏我的伟大计划!”她指着他,像个守护自己宝藏的恶龙。“林大学霸,
你管好你的学习就行了,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她转身就跑,
背影在楼梯的拐角处一闪而过,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踉跄。林默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