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踩着尸体爬出地窖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不是日出那种亮,是整座军用避难所爆炸后,
火光吞噬了北半边天的那种亮。我在废墟里找到一根铁棍,掀开压在我身上的混凝土板。
一条胳膊脱臼了,左膝盖撕裂出一道深口子,骨头都能看见。我咬着牙,
用肩膀把脱臼的胳膊撞回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基地完了,彻底完了。三天前,
我们还在执行“集群感染体清除计划”;三小时之前,基地军部突然叛变,
把感染源引入了核心医疗区;三分钟之前,我亲眼看见那群蠢货往自己逃生通道投了毒,
为了自保,把我们全体后勤人员全关进了地窖,说那是“暂时隔离”。
我从密闭地窖里爬出来时,整个B区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我不是英雄,也不想当圣母。
但我命还在,我就不甘心死在这帮傻逼手里。我靠着墙,一瘸一拐往弹药库的废墟走,
手里握着那根血迹斑斑的钢筋。它暂时是我唯一的武器。半路上,
有个婴儿的哭声突然响起来。我停下脚步,浑身发冷。这鬼地方,怎么还会有婴儿?
我拄着钢筋,拖着断腿拐进边角的避灾掩体,
在一堆撕裂的防爆毯中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紧紧抱着怀里那个奶瓶已经干了的婴儿,
躲在尸堆后瑟瑟发抖。她抬头看到我,眨了眨眼,眼白里一丝淡红。我眯起眼,走近两步,
看见她的手臂有抓痕。我将钢筋抵住她的喉咙。“你被咬过?”她点头。
我眼神没变:“什么时候?”“三天前,”她说,“我还没变。”我冷笑。“恭喜你,
有可能是潜伏型。”我转身,找到一辆被烧成骨架的运输车,
里头居然还趴着一具烧焦的驾驶员尸体。我一脚把他踹下去,
花了整整二十分钟修好油路点火,再回来把小女孩抱起,塞进车后封闭仓。“你要带我去哪?
”她用哭腔喊。“去哪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你会不会变。”我拿胶带缠住仓门,
隔着车厢看她那双又怕又倔的眼睛。“听好了,姑娘。如果你三天之内没变,
就能活;要是变了,我会亲手杀了你,然后把你扔进荒地,不埋。”她没有哭,
只是咬紧牙关点头。很好。我不需要软弱者,不需要牺牲品,更不需要负担。我要的,
是能活下去的人。哪怕只剩我一个。驶出基地的路被尸潮堵得水泄不通。
我原本以为是溃军引来的,但很快我就发现不对——丧尸的行动轨迹太集中了,
像是被某种东西驱赶着,有目标地聚集。这不是自然变异,这是有人在操控。我踩下油门,
在尸堆里撞出一条血路。破车的前盖几乎被鲜血糊满,刹车时会打滑。
我终于在中午时分驶出高速桥口,一道熟悉的军用口哨声响起。我眉头一紧,
从车窗探出半张脸,看见前方一片水泥工棚中,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带着三四个手持突击步枪的士兵。“沈韶。”他喊我的名字。我没有答。他叫楚司朗,
是我在军部时的直属上司,也是把我亲手扔进地窖的那群人里,唯一没死的那一个。
“你很难杀,”他朝我笑,“这是夸奖。”我抬起枪,对准他头。“你来找我,
不是为了怀念。”他笑容不变:“来请你回基地。”“你们还有基地?”“剩了一半。
”他说,“但没人能稳得住场面。你回来,资源给你,人也听你。”我冷笑:“我回去,
你们再锁我一次?”“那是误会。”“行,我信了,”我说,“但问题是,我不想回去。
我现在有车、有人、有地盘要找,还有时间能抢。我为什么要和一群败兵死在一起?
”他沉默。我发动引擎。他终于抬手,做出一副要拦车的姿态。“别冲动,沈韶。
你一个女人,能撑多久?”我把车窗摇下来,露出半张脸:“多久不重要。
我不是为撑久而活,我是为不被人踩而活。”我猛踩油门,从他面前掠过。后视镜里,
楚司朗被卷起的风沙盖住了脸。我知道他会回来,也知道他们不会甘心。但我也不怕。
从现在起,我要造自己的墙、建自己的规则、收自己的人。这个丧尸横行的世界,
不属于救世主,也不属于苟且偷生的人。属于愿意动手、敢立规矩的人。而我,正是那种人。
2找到水电站那天,天正下着酸雨。我顶着防毒头罩,在地形图上一寸一寸比对,终于确认,
这片废弃电站就是我要的地方——地势高、后靠山、正前方有天然河道,三公里内无村镇,
是天然的防御据点。我开着那辆破车,沿着断裂的输电塔驶进去,铁门锈死了,
我下车用焊枪烧断门锁。推开大门的一瞬间,里面冲出一只感染野狗。我一脚踢飞它,
抡起钢棍砸在它脊柱上。它发出撕裂般惨叫,尾巴断了一截,拖着血逃进灌木丛。很好,
还能活,说明周围有吃的。我把车开进主厂房,反锁大门,把地形图挂在墙上,红笔一画,
划出防线、斜坡、主要通道、可利用建筑、可拆卸金属。我没时间休息,也没资格等人帮我。
我一个人搬沙包、设围栏、清掏地下通风道。水电系统五成已毁,
我用车里的备用发电机勉强恢复电力,把主控屏重启后,先烧掉了仓库里所有变质食物。
电站仓储区有几箱散落的应急口粮和一包盐,我给自己煮了一锅淡得要命的米汤,吃到一半,
小女孩敲响了车后仓的铁门。“我……饿。”我盯着她几秒,才走过去,打开仓门。
她眼圈黑了,体温偏高,但没有任何恶化迹象。我沉声道:“还没到三天。”“我真的没事。
”“我说过,三天后再看。”她不说话了,只默默抱住自己的膝盖,往车里缩。
我扔了个硬馒头进去:“慢慢吃,不许吐,不许剩。”第二天清早,第一批“人”找上门来。
五个男人,两女,一辆皮卡,一个拉伤的轮胎。其中三个我认识,
是北岸镇小型幸存者点逃出来的。他们看见我,像看见了救世主。“沈韶!真是你!
听说你从基地活着出来了,我还以为是谣——”“不是谣,”我说,“你们来干什么。
”他们开始哭诉,说镇子没了,水源被污染,丧尸突变,有人发疯咬人。求我收留。
“我这儿不是收容所。”我望向他们破破烂烂的样子,语气冷淡,“留下可以,但听我的。
”“当然!你让我们干啥都行,真的。”“第一条:每人每天配给定量食物,不能多要。
”“可以可以!”“第二条:工作换粮,种地、修围栏、夜间巡逻——干得多才吃得多。
”“没问题!我们能吃苦!”“第三条:不许搞私斗、不许传播恐慌消息、不许擅动武器。
犯规三次驱逐,五次击毙。”几人这下明显迟疑了。“这个……有点狠吧?”我看着他们,
语气冷得像钢板:“在末世不狠,是想等人送饭还是等丧尸咬脖子?”没人再吭声。
我点头:“同意规矩,门在这儿。不同意,自己走,不送。”他们进来了。
我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套破军装,半包咸菜,一只烧伤急救包,
然后派他们去清理水坝后方的杂草和枯木。要建立秩序,第一步是把人逼出懒性。第三天,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敲我门,手里抱着个七八个月的婴儿,
后头还跟着个瘦成骨头的老太太。他说:“我老婆死了,只剩我妈和娃。
”我看着他抱着婴儿的姿势,手都在抖。“你能干什么?”“我……会开拖拉机,会种地,
会烧柴。”我把目光移向那老太太:“她呢?”“她……她腿不好。但能看孩子。
”我沉默几秒,说:“给你一天时间,清出后院荒地。如果能完成,就留下。”“真的?
”“真的。种不出来,我不养废人。”他眼圈通红地磕了一个头,转身走了。
小女孩那天主动出来帮他,一天之内,他竟然硬是清出了六分地。
我从物资库里给了他一小包种子,冷声说:“一周内长不出芽,你们仨滚。”我不是恶毒,
也不喜欢残忍。但我清楚,在末世里,仁慈的分量要掂得比枪还清。第七天夜里,
基地的灯亮了。是我修通了部分电路,把生活区与工厂区分了网,
调出了原系统里保存下来的广播功能。我站在高台上,看着二十三个人围着灯光跳舞。
我没有笑。我戴上耳麦,打开广播。“今晚起,电站归属新秩序联盟管理。”“日出前,
每人交出携带武器,统一封存。”“违者,驱逐。”灯光下,有人面露不满。但没有人反抗。
我知道他们嘴里已经骂翻天了,说我是冷血疯子,说我比丧尸还没人性。我不在乎。
这片地盘,是我一锤一锤砸出来的。只要我还站着,他们就得听。
3电站开始运转的第三十三天,外来者来了。那天傍晚,岗哨用破喇叭叫我,
说外围河堤出现一支武装车队,打着白旗,不像丧尸,更不像落魄逃兵。我登上南望塔,
借助老旧的望远镜看过去。七辆车,两辆军用改装,一辆拖挂电台,还有一辆满载武器弹药,
看车况和火力配置,绝不是散兵游勇。带队的人走在最前头。他穿着磨旧的战术马甲,
左手握枪,右手空着,脸上挂着一抹讥笑。我认得他。陆桓,前作战一旅的副连,
是我在军部最后一批实战任务中的搭档,精准狙击、话不多、杀得干净。也是,
在基地失陷那夜,第一个临阵脱逃的“精英”。我拿起对讲:“让他们停在堤外三十米。
”“他们想见你。”“我没空。”“他们说愿意交物资,寻求合作。
”我思索两秒:“人进来,枪留下。”对讲那头静了一秒,“会不会太强硬?
”“我没说只准穿内裤。”十五分钟后,陆桓进了电站。他果然没带枪,连战靴都脱在门外,
穿着袜子踩在地砖上,轻飘飘像没骨头。“沈韶,”他朝我点头,“又见面了。
”我坐在主控室的高座上,手里还攥着一把螺丝刀。“别废话,”我说,“你们来干什么。
”“投奔你。”“投奔?”我冷笑,“你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了?”他也笑了,
“不是低声下气,是看人识时务。”“少套近乎。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数据表:“我知道你水源有问题,发电机老化,仓库快空,人口超载。
我们有后勤系统、有药、有工程师,也有管事经验。你缺的,我们全有。”“交换条件?
”“合并。你归我指挥,我们联合管理。”我差点笑出声。“你知道我凭什么撑到现在吗?
”他盯着我,不语。我站起身,从桌下拔出一根改装棍刀,刀锋反光,几乎贴在他脖子边。
“我不是靠你们施舍,我是靠自己一个人,一砖一瓦撑起来的。”“沈韶,”他压低声音,
“你不能永远靠那一身力气撑天下。你需要一个能跟你并肩的人。”我看着他那张老兵脸,
忽然想到当初任务失败,他在通讯器里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撤吧,别送死了。
”现在他又想回来,在我撑起来的火堆旁取暖。我慢慢收回刀。“好,”我说,“可以合作。
但条件换一下。”“你说。”“你的人归我指挥,物资七三开,我七。”他神色一变,
“不可能。”“那你可以走。”“你就这么肯定,我们不是你唯一的出路?”我盯着他。
“陆桓,这不是交易。这是投降。”他眼神冰冷,最终低声说了句:“你变了。
”我点头:“是。我以前太相信人,现在不会了。”他们临时驻扎在堤外。
我派人去做过全方位搜查,果然发现一批隐藏武器——包括两把重狙,一箱催泪弹,
还有五支微型监听设备。我只说了一句话:“明天前,把所有违禁武器上交,否则逐出。
”对方当晚交出武器,顺便交了一封请战书,说愿意自愿协防。陆桓没有来,我知道他憋着。
但我也不担心。这一百多人的新势力确实带来了短暂的繁荣,
我借他们的工程师修复了备用水泵,扩建了东围墙,还拿到一批抗生素。但与此同时,
我也将我的“规矩”印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脑子里。比如,三次违规驱逐,五次击毙。
第一个违规者,是个带枪偷猎的年轻兵。他以为没人看到,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拖上审判台。“你是第一次违规,”我说,“但你违反了两条。
”他跪着求饶,声音都哆嗦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打点野味换口吃的!
真的!”我面无表情地开枪,子弹穿透他左膝,让他直接瘫倒。“这是第一次。
”我把他扔进隔离区,七天内必须主动承担重体力劳动,否则送出电站。他没哭,
只是看我的眼神,从愤怒转为恐惧。我喜欢这种眼神。恐惧,是建立秩序的第一道砖。
半夜三点,我巡视回来,发现小女孩坐在楼梯上,双手捂耳,满头大汗。“怎么了?
”她抬起头,眼神惊恐。“他们在说你。”“说我什么?”“说你不是人,说你是魔鬼。
”我蹲下身,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那你觉得我是吗?”她想了想,
小声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好人,但我知道……你是唯一让我活下来的人。”我点点头,
起身说:“这就够了。”天亮时,陆桓终于来找我。“你这么搞,迟早反噬。
”我正指挥人搭建临时避风仓,头也没回:“你不是来警告我的。”“是提醒你。
控制得太死,人迟早要反。”“那就让他们试试。”他看着我,眼神沉了几分。
“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对抗所有人?”我终于转头,看他一眼。“我不是一个人。电站里,
每一个愿意听我命令的人,都是我造出来的墙。”“那他们要是不听呢?
”我淡淡道:“那就推倒,重新砌。”4我第一次见到变异体,是在清晨五点半。
电站东南角的警报器突响,值夜岗手忙脚乱冲进主控室,说有东西突破了外墙。“丧尸?
”“像是,但跑得太快了,我们连人影都——”我没听完,抓起武装腰包和备用匕首,
冲上望塔。天色微亮,灰雾未散,空气里全是铁锈味和炸裂塑料的焦臭。我举起望远镜,
看到东围墙口翻滚着一片混乱的人影——尸群混在黄泥里冲锋,有个影子在最前方,
以几乎超常的速度狂奔,甚至在墙上踩出一个个深坑。是“高敏强化型”,传说中的进化体。
我压下怒火,迅速调出监控数据,记录它移动轨迹。它移动时呈现极短爆发波纹,目标清晰,
攻击不拖泥带水——它不是单纯变异,它拥有意志。“启动一号战备方案。
”我对对讲机下令。“什么?现在就启?”“马上。”“可那不是……”“照做。
”全站红灯亮起,铁网封锁下沉,外围陷阱全部解锁。我站在中控台,
目光冰冷地扫过高亮屏幕:七处热成像已被突破三处,
尸群中心的那只“强化体”正如利箭穿透防线,直逼主楼。“现在知道你们收了多少废物了?
”我扭头看向陆桓,他站在一边,脸色发白,
声音哑了:“那是……那是……那不是普通感染者……”“不用你告诉我。”“你该撤了,
沈韶。”我冷笑。“撤?我人、地、物全在这里,撤去哪?”“带走核心数据,弃站。
”“你怕死,我不怕。”我语气冷得像刀,“你带你的人滚,我不拦。”他没动,
只低声骂了一句:“疯子。”我回头盯着屏幕,心跳却异常冷静。“通知狙击位,
瞄准‘高敏体’——不要爆头,打关节,封移动。”“通知地面三队,把它引进三区走廊,
我要它活着。”对讲里传来杂音:“你说……你要它活着?
”“我要知道它是不是控制其他尸群的关键。”如果是,那就不是“它”变强,
而是——有人在后面投放并调控感染体。这不仅是自然灾难,是人为加速灭亡。
夜幕彻底拉下前,我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了“强化体”。它的皮肤近乎透明,
能隐约看见皮下的青黑脉络,身形瘦长,手臂异于常人,两倍伸展范围。
它被炸掉一条腿却没倒下,爬行速度比正常人奔跑还快。
我们用三道电网、电磁锁和两台叉车才将它压进封闭式观察仓。小女孩站在仓外看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