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逢于烈焰余温市消防救援支队火灾调查科的办公室里，
刘亮正对着一张烧得焦黑的电路板照片出神。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某种熟悉的、混合了塑料熔化与木材碳化的焦糊味，让他喉头发紧。
照片是昨晚城南 “老五金仓库” 火灾的现场残留物之一，
官方初步结论倾向于线路老化短路，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桌角的相框里，
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笑容温婉，中间站着个十来岁的少年，
眉眼间已有了如今的轮廓。那是他的父母，以及十二年前的自己。
照片背景是他们家那栋带院子的老房子，一年后，那场吞噬了一切的大火，
让这张照片成了仅存的念想。官方结论：取暖器使用不当引发的意外。
刘亮的指腹摩挲着相框边缘，力道大得指节发白。十二年了，他从一个失去双亲的少年，
变成了全市最年轻的高级火调员，支撑他的，从来不是什么对职业的热爱，
而是骨子里那份不信 —— 那场火，太 “干净” 了，干净得像一场精心策划的告别。
“刘亮，总队紧急会议，老五金仓库的案子，市里要成立联合专案组。” 科长推门进来，
脸色凝重，“据说动静闹大了，死了三个人，还有一个是…… 市人大代表的亲戚。
”刘亮猛地回神，将相框倒扣在桌上，起身抓起外套：“来了。”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气氛压抑。市局、消防、应急管理部门的负责人都在，刘亮找了个角落坐下，目光扫过全场，
却在看到主位旁两个身影时，骤然僵住。左边那个穿着白大褂，袖口挽起，
露出一截白皙但骨节分明的手腕，正低头翻看一份文件，侧脸线条清冷，睫毛很长。
即使隔着十年光阴，刘亮也一眼认出了她 —— 徐永琦。他的青梅竹马，
那个小时候总跟在他身后，说要当他 “小跟班” 的女孩，后来考上了医学院，成了法医。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父母的葬礼上，她红着眼睛塞给他一块大白兔奶糖，
说：“刘亮哥，别怕。” 再后来，各自升学、工作，断了联系。而徐永琦旁边，
坐着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肩宽背厚，面容刚毅，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气。
他正侧耳听着旁边人说话，偶尔点头，眼神锐利如鹰。沈生。市刑侦支队的传奇，
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副大队长的位置，以破案快、手段硬著称。刘亮对他不算陌生，
警校时听过他的讲座，后来在几次跨部门协作中远远见过，
印象里是个极其注重程序和证据链，甚至有些刻板的人。“…… 情况就是这样。
” 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声音将刘亮拉回现实，“鉴于案件性质恶劣，影响重大，
市委决定成立‘11・03 重大火灾案’专案组，同时，
为了应对今后可能发生的类似重特大火灾案件，要求我们建立一个跨部门的快速反应机制，
消防火调、刑侦、法医，三位一体，第一时间介入，同步勘查，共享信息。
”副局长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三个方向：“消防这边，刘亮，你是火调科的技术骨干，
这个案子你牵头。”刘亮起身，立正：“是。”“刑侦这边，沈生，你的队里出人手，
负责外围排查和嫌疑人锁定。”沈生起身，声音洪亮：“明白。”“法医和物证鉴定，
徐永琦，你的技术能力没人质疑，现场尸检和所有残留物的深度分析，交给你了。
”徐永琦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会议室，在与刘亮对视的瞬间，微微顿了一下，
随即恢复如常，清冷的声音响起：“保证完成任务。”散会时，走廊里人来人往。
刘亮刻意放慢脚步，看着徐永琦和沈生并肩走在前面，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沈生侧头听她说话，神情比在会议室里柔和了几分。“徐法医，沈队。” 刘亮走上前，
声音有些干涩。两人同时回头。徐永琦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探究，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 心疼？“刘亮？” 她轻声叫出他的名字，像是确认，
又像是叹息。沈生则伸出手，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刘科长，久仰。
之前在‘阳光花园纵火案’上，看过你的现场报告，很专业。”刘亮握住他的手，
力道沉稳：“沈队过奖，我也听过你的不少事迹。”短暂的握手后，
沈生看向徐永琦：“那我先去布置人手，下午三点，现场碰头？”“好。” 徐永琦点头。
沈生离开后，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一时有些凝滞。“好久不见。
” 还是徐永琦先开了口，她的声音比小时候细了些，带着法医特有的冷静，却又藏着温度，
“你…… 还好吗？”“就那样。” 刘亮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你呢？
好像很久没回老城区了。”“嗯，工作忙。” 徐永琦顿了顿，
“叔叔阿姨的事…… 这些年，你一直没放弃？”刘亮猛地转头看她，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
他从未对任何人表露过对旧案的怀疑，她怎么会知道？徐永琦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轻声道：“你当年报考消防工程系，后来选火调专业，我就猜到了。” 她顿了顿，
声音压得更低，“而且，那天晚上，我其实看到了一些东西…… 只是当时年纪小，没敢说。
”刘亮的心脏猛地一缩：“你看到了什么？”“下午现场见吧。” 徐永琦看了看表，
“现在，我们得先处理眼前的案子。”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回头看他，“刘亮，
不管过去怎么样，这次，我们是搭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刘亮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十二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那笼罩在旧案之上的浓雾，似乎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而这道缝隙，是由他曾经最亲近的人，在十二年后，亲手撕开的。下午三点，老五金仓库。
大火已经被扑灭，现场一片狼藉。黑色的水洼里漂浮着烧焦的纸片和塑料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化学品燃烧后的刺鼻气味。警戒线外，
记者和围观群众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刘亮穿着防护服，戴着头灯，正蹲在仓库最深处的角落，
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不起眼的金属残片。这里是消防队员最初发现起火点的位置，
但他总觉得火势蔓延的速度有些异常，尤其是墙角这一片，烧得格外彻底，
不像自然燃烧的痕迹。“发现什么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刘亮回头，
徐永琦也穿着防护服，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勘查箱，正弯腰观察地面的灼烧痕迹。
“墙角的燃烧痕迹有问题。” 刘亮指着地面，“你看，这里的碳化程度明显比周围深，
而且边缘很整齐，像是…… 有什么东西集中燃烧过。”徐永琦蹲下身，
从勘查箱里拿出紫外线灯，对着地面照射。在紫光下，墙角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浮现出淡淡的荧光反应。“是助燃剂残留。” 徐永琦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具体成分需要回去化验，但初步看，不是仓库里常见的煤油或者酒精。
”刘亮的眼神锐利起来：“人为纵火？”“可能性很大。” 徐永琦站起身，“而且，
三名死者的位置很奇怪，都集中在仓库二楼的东北角，那里是逃生通道的反方向。”这时，
沈生带着几名刑警走了进来，他的靴子踩在积水里，发出咯吱声。“刘科长，徐法医，
有什么发现？”“初步判断，人为纵火的可能性极高。” 刘亮站起身，
“现场有疑似助燃剂残留，起火点的燃烧状态不符合自然起火特征。
”沈生皱起眉：“死者身份确认了吗？”“确认了。” 一名刑警上前汇报，
“仓库管理员老王，还有两个临时雇来盘点的工人。老王在这干了十年，没听说有什么仇家。
另外两个工人是外地的，刚过来没几天。”“查他们的社会关系，最近的通讯记录，
有没有跟人结怨。” 沈生下令，然后看向刘亮，“刘科长，火调这边需要什么支持，
尽管开口。”“我需要完整的仓库结构图，包括电路和通风系统。另外，周边的监控录像，
尤其是起火前后一小时的，全部调出来。” 刘亮说道。“没问题，我让人去办。
” 沈生点头，又看向徐永琦，“尸检什么时候能出结果？”“初步尸检今晚就能出来，
详细的毒理和病理分析，需要三天。” 徐永琦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
三名死者都有不同程度的呼吸道灼伤，符合生前吸入高温烟气的特征，
但其中一个死者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不属于现场的纤维组织，需要进一步化验。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人为纵火，死者位置异常，还有可疑的纤维组织。
这起看似普通的仓库火灾，显然比表面上复杂得多。刘亮看着眼前被烧毁的废墟，
头灯的光束在灰烬中扫过，仿佛又看到了十二年前自家院子里那片同样的狼藉。不同的是，
这一次，他不是孤身一人。身边，沈生正对着对讲机布置任务，声音果断；不远处，
徐永琦正用相机仔细拍摄着每一处细节，动作专注。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刘亮心中升起。
曾经熟悉又陌生的两个人，因为一场大火，以这样的方式重新站在他身边。
他们或许各有立场，各有故事，但此刻，目标一致。“快速反应机制……” 刘亮低声自语，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或许，真的有用。”他重新蹲下身，
将那块金属残片小心地放进证物袋。无论眼前的案子，还是十二年前的旧案，
真相都藏在这些灰烬之中。而他，将和身边这两个人一起，把它们一点一点，拼凑出来。
2 灰烬中的线索市公安局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里，冷气森森。徐永琦摘下口罩，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梁。解剖台上，老五金仓库火灾中三名死者的初步尸检已经完成，
结果和她在现场初步判断的一致：均为生前吸入大量高温烟气导致窒息死亡，
体表有不同程度的烧伤，但都不是致命伤。但那个年轻工人指甲缝里的纤维组织，
化验结果出来了，让她有些在意 —— 那是一种特制的防火棉纤维，
通常用于高端消防服或者某些精密仪器的隔热层，
并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普通仓库工人的指甲缝里。“永琦，休息一下吧，都熬了一个通宵了。
” 助手小陈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徐永琦接过咖啡，
指尖传来一丝暖意：“死者的身份背景查得怎么样了？”“沈队那边传来消息，
仓库管理员老王没什么问题，就是个老实人，欠了点赌债，但数额不大，不至于被人灭口。
另外两个工人，那个指甲缝里有纤维的叫赵强，老家在邻省，之前在一家消防器材厂打过工，
半年前才来咱们市。另一个叫李军，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普通打工的。”“消防器材厂？
” 徐永琦皱起眉，“哪种消防器材厂？”“好像是生产防火服和灭火器的，
具体的沈队他们还在查。”徐永琦若有所思。赵强曾在消防器材厂工作，
他指甲缝里的防火棉纤维，会不会和他的工作经历有关？还是说，和这场火灾有关？这时，
解剖室的门被推开，沈生走了进来，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也没休息。“尸检有什么新发现？
”“有个疑点。” 徐永琦将那份纤维组织的化验报告递给沈生，“赵强的指甲缝里有这个，
防火棉纤维，来源不一般。而且，他曾经在消防器材厂工作过。”沈生接过报告，快速看完，
眉头紧锁：“消防器材厂…… 我让人去查那家厂子的情况，
还有赵强在那里工作时的人际关系。” 他顿了顿，“对了，刘亮那边有新发现。
”“什么发现？”“他对现场提取的助燃剂残留进行了成分分析，不是常见的汽油、柴油，
而是一种混合了乙醚和某种工业酒精的特制助燃剂，燃烧速度快，温度高，
而且燃烧后残留物很少，不容易被发现。他还在现场墙角的灰烬里，
找到了一个被烧得只剩底座的定时装置残骸，初步判断，
火灾是由定时装置引燃助燃剂引发的。” 沈生说道，“这说明，凶手是有备而来，
而且很懂化工和放火的技巧。
”徐永琦端着咖啡的手顿了顿：“很懂放火技巧…… 像专业人士？”“不排除这种可能。
” 沈生点头，“刘亮还说，现场的电路确实有老化的痕迹，但那是凶手故意制造的假象，
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是意外失火。”两人沉默了片刻。
一个懂化工、懂放火技巧、还懂得伪装现场的凶手，目标明确地在一个仓库里纵火，
烧死了三个人。这背后，一定有不简单的原因。“对了，” 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
“刘亮让我问你，死者体内有没有检测到安眠药或者其他镇静类药物的成分？
他怀疑凶手可能先让死者失去反抗能力，再纵火。”“我已经做了毒理检测，结果还没出来，
应该快了。” 徐永琦道，“不过从死者的呼吸道灼伤程度来看，
他们在火灾发生时应该还有意识，并且有过挣扎，只是可能因为烟雾太大，没能逃出去。
”沈生点点头：“我再去问问周边的监控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可疑人员。”沈生离开后，
徐永琦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想起了刘亮，
想起了他在会议室里那双带着执念的眼睛。她知道，
刘亮一定会把这起案子和他自家的旧案联系起来，毕竟，这起案子的凶手，
和当年那场火的制造者一样，都很懂如何掩盖痕迹。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初升的太阳，
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尽快查清这起案子，不仅是为了受害者，也是为了刘亮，
为了十二年前那个晚上，她看到的那个模糊的黑影。与此同时，
刘亮正在消防救援支队的实验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助燃剂成分分析图仔细研究。
这种混合了乙醚和工业酒精的助燃剂，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类似的配方。
他翻出自己整理的关于自家旧案的资料，里面有一份当年现场残留物的检测报告，
虽然大部分内容都模糊不清，但其中提到了一种 “不明液体残留物，具有较强的助燃性”。
刘亮将两份报告放在一起对比，虽然不能确定完全一致，但那种助燃剂的特性，
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难道，这两起案子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就在这时，
他的手机响了，是沈生打来的。“刘亮，有个重要的发现。” 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我们在仓库附近的一个监控录像里，发现了一个可疑人员。火灾发生前一个小时，
这个人鬼鬼祟祟地在仓库周围徘徊，火灾发生后，又迅速离开了现场。而且，
我们通过人脸识别，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他叫张伟，是赵强在消防器材厂工作时的同事，
半年前因为盗窃厂里的物资被开除了。”刘亮眼睛一亮：“张伟？他现在在哪里？
”“我们已经布控了，应该很快就能抓到他。” 沈生道，“你那边还有什么发现吗？
”“我正在研究助燃剂的成分，感觉有点熟悉，可能和我之前查的一些案子有关。
” 刘亮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等你们抓到张伟，审出结果再说吧。”挂了电话，
刘亮看着那份旧案资料，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他隐隐觉得，这起仓库火灾案，
可能只是一个开始，而他追寻了十二年的真相，或许就藏在这一系列的案件背后。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到研究中。他知道，只有找到更多的线索，才能揭开这一切的谜团。
而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徐永琦和沈生，会是他最得力的伙伴。
3 嫌疑人的破绽张伟被抓的时候，正在一个偏僻的网吧里打游戏。面对突然出现的警察，
他先是一脸茫然，随即脸色变得惨白，眼神躲闪，显然心里有鬼。审讯室里，
沈生坐在张伟对面，目光如炬。张伟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显得十分紧张。“张伟，
说说吧，11 月 3 号晚上，你在老五金仓库附近做什么？” 沈生开门见山。
张伟身体一僵，抬起头，眼神慌乱：“我…… 我没去啊，我一直在家里睡觉。”“是吗？
” 沈生拿出一张监控截图，放在张伟面前，“这是仓库附近的监控拍到的，这个人，
不是你吗？”张伟看着截图，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你和赵强是同事，对吗？
” 沈生继续问道，“你因为盗窃被开除，是不是对他怀恨在心？”“不是，我没有！
” 张伟急忙否认，“我和他虽然有矛盾，但还不至于杀人啊！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仓库附近？火灾发生后，你又为什么要跑？” 沈生步步紧逼。
张伟的心理防线渐渐崩溃，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报复一下赵强，没想到会酿成这么大的悲剧。”原来，张伟被开除后，
一直找不到工作，生活很不如意。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赵强，认为是赵强举报了他。于是，
他就想放一把火，烧掉仓库里的东西，给赵强一点教训。“我只是想烧点东西，
没想到会把人烧死。” 张伟哭喊道，“我用了一些乙醚和酒精，想让火势烧得大一点，
但我没想到会那么快，而且还会有人在里面。”沈生看着张伟，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张伟的供述虽然看似合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太轻易就认罪了，
而且对于一些细节的描述，也有些模糊不清。“你用的乙醚和酒精是从哪里来的？
” 沈生问道。“是…… 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弄来的。” 张伟支支吾吾地说。
“你那个朋友是谁？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住？” 沈生追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