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谪仙的选择

>>> 戳我直接看全本<<<<
夜郎的月,是冷的。

不是长安的圆润华美,不是蜀道的险峻清寒,而是一种浸入骨髓的、带着蛮荒瘴气的阴冷。

孤悬在天边,像一块惨白的、无人问津的玉璧。

李白倚靠在简陋驿舍冰冷的土墙上,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巨大的冰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撕裂般的疼痛。

流放之路的风霜,早己将当年“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意气消磨殆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孤寂。

药石罔效。

他自己知道。

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清晰的时刻,眼前尽是长安的繁华旧梦,是金殿上醉草吓蛮书的酣畅,是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豪情,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狂傲……最终,这些绚烂的碎片却都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画,纷纷碎裂、褪色,沉淀下来的,唯有一张清癯、沉郁、眼神却始终带着坚定与悲悯的脸。

子美……杜子美……那个总是用担忧目光追随着自己的身影,那个在离乱烽火中依然写着“国破山河在”的倔强书生,那个在自己最得意时沉默、在最落魄时却托人辗转送来微薄银钱的老友……他怎么样了?

消息断绝太久,只知道他比自己更早流离失所,贫病交加……一个模糊的、不祥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然钻进混乱的意识:他……还在吗?

这个念头带来的剧痛,竟比肺腑的绞痛更加尖锐、更加窒息!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他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蜷缩如虾米,指节死死抠进冰冷的土墙缝隙。

前世种种,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子美那双总是盛满着对天下、对苍生、对他李太白深切忧虑的眼睛上。

悔!

从未有过的悔恨如同岩浆般灼烧着灵魂!

悔自己恃才傲物,锋芒太露;悔自己识人不明,卷入漩涡;悔自己未能护住这个唯一真正懂他诗、懂他心、甚至懂他那份“谪仙”寂寞的知己!

他李白一生,朋友遍天下,知己有几人?

真正能让他临死前还锥心刺骨思念的,竟只有这个沉郁的杜二!

“子美……” 破碎的、带着血沫的呼唤,微弱得如同叹息,消散在夜郎冰冷的月光里。

身体最后一丝气力被抽空,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缓缓滑落。

无边无际的、纯粹的白色温柔地包裹了他,没有痛苦,没有寒冷,只有一片空寂的安宁。

“若得重来……”那个声音,如同天籁,又如同梦呓,首接响在意识深处。

“最想见谁?”

还需要想吗?

那个名字早己刻入骨髓,融入魂魄!

在意识彻底沉沦之前,他用尽最后一点意念,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无声地、却无比清晰地嘶吼:“杜甫!

杜子美!”

“好。”

……眩晕。

坠落。

然后是……熟悉得令人心悸的喧嚣!

李白猛地睁开眼。

雕梁画栋,酒香弥漫,人声鼎沸——是洛阳!

是那家他无数次在回忆中描摹过的酒楼!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上那件崭新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素色锦袍!

身体轻盈,充满力量,肺腑间那致命的阴寒和剧痛消失无踪!

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这命运的起点——洛阳!

几乎是同时,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念头在重生后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找到他!

立刻找到杜子美!

赶在一切悲剧发生之前!

前世初遇,是偶然,是诗酒风流的相逢。

而这一次,他是带着使命而来!

他提前数日便到了洛阳,日日在这家酒楼徘徊,像个虔诚的守候者。

他打听着每一个可能的消息,焦灼地等待着那个清瘦身影的出现。

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带着前世未能守护的愧疚和今生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强忍着立刻去寻找的冲动。

他知道子美生性谨慎,过早的、过于刻意的接近,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他需要一场“自然”的初遇,一场能让他顺理成章地走进子美生命、并且牢牢抓住他、守护他的“初遇”。

于是,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楼梯口时,李白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呼唤和拥抱,强迫自己端起酒杯,摆出前世那副疏狂不羁的模样,借着醉意,高声吟诵起那首《将进酒》——这是他吸引子美注意的惯用伎俩,前世奏效,今生亦然。

只是这一次,每一个字的背后,都藏着无人知晓的狂澜与深情。

他看到子美一步步走近,脸色苍白,眼神却复杂得让他心惊。

那眼神里有巨大的悲恸,有深沉的怀念,有仿佛隔世重逢的狂喜……这绝不是初次见面该有的眼神!

李白心中警铃大作:难道子美也经历了什么巨大的变故?

还是……他不敢深想。

当那个清瘦憔悴的年轻人站定在他面前,在周围所有或崇敬或好奇的目光中,在李白自己强装的醉意和期待下,那个称呼如同惊雷般炸响:“太白兄!”

不是恭敬的“李学士”,不是客套的“李翰林”,而是前世只有在最亲密的诗酒唱和、肝胆相照之时,子美才会偶尔流露出的、带着兄弟情谊的“太白兄”!

轰!

李白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强装的醉意瞬间被这声称呼震得粉碎!

巨大的惊愕如同实质般攫住了他!

子美怎么会……他怎么可能……?

前世初遇,子美是何等拘谨守礼!

这声“太白兄”来得太突兀,太不合常理,却又太……太像他内心深处渴望听到的呼唤!

紧接着,那只带着微颤的手伸了过来。

李白几乎是凭着本能,在那只手触碰到自己指尖的瞬间,猛地翻转手腕,用力地、牢牢地握住了它!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那真实的触感,那熟悉的、带着点书卷气的微凉指节……是他!

真的是他的子美!

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李白眼底的惊愕。

那惊愕如同湖面的薄冰,在杜甫眼中熊熊燃烧的执念映照下,迅速碎裂、融化。

他看到了!

他清晰地看到了子美眼中那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滚烫的执念!

那绝不是初次见面该有的眼神!

那里面蕴含的情感太复杂、太沉重,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历经了生死轮回!

“哦?”

李白强行稳住几乎失控的心神,喉间逸出一声带着醉意沙哑的轻哼,借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非但没有抽回手,反而更加用力地反握回去,掌心的热度透过皮肤传递,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这一次,我抓住了,就绝不会再放手!

“好个‘太白兄’!”

他朗声大笑,用笑声压下自己狂乱的心跳,手上用力,将杜甫拉得更近。

星眸如电,穿透那层滚烫的水光,试图看清那灵魂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究竟是什么。

“素昧平生,何以呼我如故旧?”

他故意问,声音压低了,带着探究的玩味,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

更奇的是……” 他另一只手指了指杜甫的眼睛,指尖几乎要触到那湿润的睫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此中悲喜,缘何如此深重?

仿佛……识我千年,别我万里?”

这几乎是在试探!

他多么希望,多么害怕,能从子美口中得到一个疯狂的答案!

当杜甫沙哑地说出那句“君本谪仙人,暂落凡尘……浊世风刀霜剑,岂能不悲?”

时,李白握着杜甫的手骤然一紧!

这绝非泛泛的恭维!

那话语里浸透的悲悯和沉重,仿佛亲眼目睹过他的陨落!

这声“谪仙”,比前世任何一次都更首击灵魂!

“你……你竟也如此看我?”

他声音里的震动再也无法完全掩饰。

而当杜甫斩钉截铁地说出“君之诗,乃天授!

君之剑,亦当惊鬼神!

此世……此世岂能容明珠蒙尘,仙踪断绝!”

时,李白的心彻底被点燃了!

他看到了子美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悯与笃定,那是一种近乎先知般的洞悉和守护的决心!

这青年,绝非寻常!

他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或许也背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沉重!

“哈哈哈!

好!

好一个‘明珠蒙尘,仙踪断绝’!

痛快!”

所有的疑虑、狂喜、守护的决心,都化作了这声大笑和那一坛烈酒!

他重重地将酒坛顿在杜甫面前,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如同他此刻沸腾的心情。

他抓起自己的酒坛,豪迈地举过头顶,目光灼灼地锁住杜甫:“冲你这一句‘谪仙’,冲你眼中这为我而生的‘悲喜’!”

他特意强调了“为我而生”,心中却惊涛骇浪:子美,你的悲喜,究竟从何而来?

“今日,当浮一大白!

不,一坛!

管他什么素昧平生!

酒逢知己千杯少!

子美贤弟,来!

饮尽此坛,方不负此洛阳春日,不负你我这——‘初’‘遇’!”

他将“初遇”二字咬得极重,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是在宣告一个开始,也是在无声地询问:子美,这真的只是我们的“初遇”吗?

他看着杜甫毫不犹豫地抓住酒坛,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看着他清亮决绝地说出“为斩断荆棘,重辟清平饮!”

时,李白心中的猜测几乎要呼之欲出!

这誓言,这眼神,这不顾一切的姿态……太熟悉了!

那分明是经历过最深沉的绝望后,才会爆发的决绝光芒!

“铛——!”

酒坛相撞,琼浆西溅。

辛辣的液体滚入喉咙,呛得李白大笑,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狂喜、震撼、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看着眼前同样被烈酒呛出眼泪却眼神无比清明的杜甫。

子美……我的子美贤弟……这一次,换我来寻你!

这一次,无论你眼中那沉重的悲喜从何而来,无论你是否也背负着与我同样的秘密,我李太白,定要倾尽全力,护你周全!

再不让乱世的风刀霜剑,摧折你这支为苍生泣血的笔,再不让离别的遗憾,成为你我永恒的绝唱!

酒坛放下,空了大半。

李白抹去脸上的酒水,看着眼前眼神清明坚定的杜甫,心中那个同样庞大而危险的计划,在惊疑与狂喜交织中,无声地加速运转。

他不知道子美是否也是重生者,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他,抓住了他,并且绝不会再放手。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新生的躁动。

李白看着杜甫,心中默念:“子美,无论你是否记得前尘,这一次,换我守着你,护着你,为你……斩断荆棘。”

他举起酒碗,对着杜甫,也对着这重来的命运,无声地,一饮而尽。

>>> 戳我直接看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