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他的外套有洗衣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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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半建筑学院的通宵实验室灯火通明。

纪随把最后一块 ABS 板推进激光切割机,摘下护目镜,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窗外雨停了,只剩屋檐滴水声,像秒针落在金属盘上。

手机震了一下,屏幕弹出一条微信:盛星澜:睡了吗?

发送时间 01:27。

纪随勾了勾嘴角,单手回复:纪随:刚下班。

对面立刻显示“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下文。

纪随索性拨了语音过去。

铃响第二声被接起,盛星澜的声音带着鼻音,像刚醒,又像没睡。

“实验室?”

“嗯。”

“我……我在你楼下。”

纪随动作一顿,捞起椅背上的外套,顺手拎起桌角的保温罐。

“别挂,等我两分钟。”

实验楼门口夜风很凉,盛星澜缩在台阶最上一层,白色卫衣外面套着他的灰色牛仔外套——上次借给她挡雨的那件。

外套对她来说太大了,袖口盖过指尖,像一截空荡的隧道。

纪随推门出来,第一眼就看见那截袖口下露出的细白指尖,正无意识地揪着线头。

“怎么跑来了?”

他声音低,带着通宵后的哑。

盛星澜抬头,眼底有淡淡的红。

“荔枝……好像生病了。”

她怀里抱着布偶猫,荔枝蔫蔫地趴着,耳朵耷拉,鼻尖干燥。

纪随伸手,掌心覆在猫额头,温度偏高。

“发烧?”

“宠物医院关门了,我找不到人……”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句几不可闻的“我怕”。

纪随把外套帽子扣到她头上,拉链一首拉到顶,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去我那儿。”

研究生公寓 B 座 602男生宿舍凌晨两点依旧灯火通明。

纪随单手抱着猫,另一只手牵着她穿过走廊。

盛星澜第一次踏进男生宿舍,空气里混着泡面、咖啡与打印机的墨粉味。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被纪随捏了捏指尖。

“别怕,他们通宵画图,没空抬头。”

果然,客厅里三个男生围着一台 3D 打印机争论喷嘴温度,谁也没注意门口多了个女孩。

纪随的房间在最里面,十平米,干净得不像男生宿舍。

书桌上,木质模型排成一排,像袖珍城市。

床边放着一只纸箱改造的猫窝,垫着旧卫衣。

纪随把荔枝放进去,打开台灯,暖黄光笼住猫小小的身体。

他从抽屉取出电子体温计,熟练地夹到猫后腿内侧。

盛星澜蹲在旁边,鼻尖渗出细汗。

“你怎么……什么都会?”

纪随没抬头,声音却带着笑。

“我妈是兽医,小时候在诊所长大。”

体温计“滴”一声:39.8℃。

他皱眉,从柜子里翻出退烧贴和针管,动作利落得像在拆模型。

“先物理降温,天亮再去医院。”

荔枝虚弱地“咪”了一声,盛星澜眼眶瞬间红了。

纪随侧头看她,声音放软。

“你去洗手,冰箱第二层有酸奶,自己拿。”

盛星澜没动,反而往前挪了半步。

“我……想在这儿。”

纪随叹了口气,把唯一一张椅子搬到猫窝旁。

“坐。”

盛星澜趴在桌沿,眼皮打架。

荔枝的体温降到 39.2℃,呼吸平稳了些。

纪随把空调调到 28℃,从柜子里抽出一条薄毯,抖开,盖到她肩上。

毯子带着洗衣粉与阳光的味道,和他外套一样。

盛星澜迷迷糊糊抓住毯子一角,声音像梦呓。

“……你的外套,我洗过了。”

纪随“嗯”了一声,把台灯调暗。

“洗衣液用的什么牌子?”

“蓝月亮,薰衣草味。”

“怪不得……”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均匀的呼吸。

纪随低头,看见她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泪,像碎钻。

他伸手,指腹轻轻抹掉。

指尖碰到她脸颊,温度比猫还烫。

窗外天色泛出蟹壳青。

纪随靠在椅背,闭眼养神。

梦里是小时候母亲诊所的消毒水味,醒来时,脖子僵得发酸。

他睁开眼,盛星澜不知何时从椅子滑到了地毯上,头枕着他膝盖,毯子盖到下巴,只露出半张脸。

荔枝蜷在她怀里,一人一猫,呼吸同步。

纪随没动,怕吵醒她。

他垂眸,看见她卫衣领口歪到一边,露出一截锁骨,皮肤白得晃眼。

他移开视线,落在自己左手——那只手正被她无意识攥着,指尖发白。

他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猫生病时会黏人,因为它知道谁是安全的。”

那……人呢?

第一缕阳光穿过百叶窗,落在盛星澜眼皮上。

她睫毛颤了颤,睁眼,发现自己枕着纪随的腿。

男生靠在椅背,头微仰,喉结在晨光里勾出锋利线条。

他睡着了。

盛星澜屏住呼吸,慢慢坐首。

毯子滑落,荔枝在她怀里伸了个懒腰,体温正常。

她松了口气,轻手轻脚把猫放回纸箱。

转身时,她看见纪随的外套挂在椅背,领口有一小块猫毛。

她忍不住伸手,指尖捻起那根毛,放在掌心。

阳光里,毛尖泛着银光。

她鬼使神差地,把毛夹进手机壳背面。

刚合拢手机,纪随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偷东西?”

盛星澜吓一跳,手机差点掉地上。

“……还给你。”

她摊开掌心,那根猫毛静静躺着。

纪随没接,反而伸手揉了揉她头顶。

“送你了。”

掌心温度透过发丝,像电流。

盛星澜耳尖红了。

纪随煮了白粥,煎了两个溏心蛋。

盛星澜坐在唯一一张餐桌前,捧着碗,热气氤氲。

“今天没课?”

“嗯,导师出差。”

“那……陪我去宠物医院?”

“好。”

简短对话后,是安静而满足的咀嚼声。

荔枝在纸箱里探头,虚弱地“喵”了一声。

纪随把蛋黄碾碎,拌进粥里,端到猫面前。

盛星澜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开口。

“纪随。”

“嗯?”

“你实验室……缺不缺助手?”

纪随抬眼,晨光落进他瞳孔,像碎金。

“缺。”

“那我应聘。”

“工资怎么算?”

“一天一颗糖。”

纪随笑了,眼尾弯出细小的褶。

“成交。”

八点西十宠物医院挂号台。

医生给荔枝打退烧针,盛星澜在旁边紧张得掐纪随手腕。

针头推进去,荔枝抖了一下,纪随反手包住她指尖。

“别怕。”

他声音低,像哄猫,也像哄她。

缴费时,盛星澜抢着扫码。

纪随没争,只在她耳边轻声说:“利息又涨了一颗糖。”

盛星澜瞪他,耳尖却红得滴血。

回学校的出租车上,盛星澜靠着车窗昏昏欲睡。

纪随把外套盖到她身上,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一场梦。

外套带着他的体温,洗衣粉味混着淡淡松木。

盛星澜鼻尖蹭了蹭领口,小声嘟囔:“……你的外套,真好闻。”

纪随没听清,侧头。

“什么?”

“没什么。”

她闭眼,嘴角翘起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

研究生公寓楼下。

盛星澜抱着荔枝下车,纪随拎药袋跟在后面。

阳光正好,樱花道落英缤纷。

盛星澜忽然回头。

“纪随。”

“嗯?”

“下次实验室通宵,可以带我吗?”

纪随看着她,眼底有光。

“可以。”

“那说定了。”

她转身,卫衣帽子里的纸飞机轻轻晃动。

纪随站在原地,目送她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盛星澜:外套我下周还你。

他低头回复:不急,多穿几次,好闻。

发完,他自己也愣住。

半晌,他抬手碰了碰鼻尖,低笑一声。

“……真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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