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的靴底碾碎了一截枯骨,那骨骼表面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天理之战时阵亡的千岩军将士,连骸骨都被元素乱流侵蚀成了这副模样。
贯虹之槊在手中嗡嗡震颤,枪尖的金芒像风中的烛火般明灭不定。
"还有三公里..."他抹去眼角渗出的金砂,岩元素视野中浮现出地脉网络的轮廓。
那些本该规律脉动的金色光流此刻被某种力量扭曲,像被扯乱的丝线般拧结成团。
而在所有乱流的中心,一点微弱的青光顽强地闪烁着,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
毒雾突然剧烈翻涌。
钟离侧身避开的瞬间,一道黑影擦着脸颊掠过,在石珀般的皮肤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那是一只变异的风晶蝶,本该透明的翅膀上布满紫黑色瘤状物,拍打时洒落剧毒的鳞粉。
更多的黑影从雾中浮现——成群的风晶蝶、扭曲的史莱姆、甚至还有半元素化的丘丘人,它们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天理残留的诅咒之火。
"退下。
"钟离将贯虹之槊插入地面,裂纹以枪尖为圆心辐射开来。
本该拔地而起的岩脊却只隆起几处可怜的土包,最高处不过膝盖。
他低头看着自己开裂的掌心,那里的血肉正在缓慢转化为岩石——与天理决战时过载使用神力的后遗症开始反噬了。
魔物群发出刺耳的尖啸扑来。
钟离反手抽出长枪横扫,枪风扫过的轨迹上,几片青金色的羽毛突然凭空浮现。
那些羽毛与毒雾接触的刹那,纯净的风元素如利刃般炸开,将最近的十几只魔物绞成碎片。
"这是..."钟离接住一片飘落的羽毛,指尖传来的元素波动让他瞳孔微缩。
三千年前的归离原上,少年诗人曾将这样的羽毛系在他战矛末端:"送你的护身符啦~虽然比不上你那些石头盾牌..."记忆中的笑声还未散去,手中的羽毛突然化为光点没入他的伤口,那些岩石化的部位竟稍稍恢复了血肉的质感。
雾墙深处传来竖琴断裂般的声响。
钟离猛地抬头,看见远处的地脉光流突然紊乱起来,代表温迪的那点青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他再顾不得节省神力,鎏金的瞳孔骤然亮起,岩元素在周身凝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铠甲——这是璃月最古老的防御术"琉璃障",每维持一秒都会加速神力的流失。
魔物的残肢在枪锋下飞溅。
钟离踏着堆积如山的尸骸前进,每一步都在焦土上留下金色的血印。
这些血迹奇异地没有渗入地面,反而像活物般蜿蜒爬行,逐渐组成古老的岩纹图腾。
当第七个图腾完成时,整片战场突然震颤起来,隐藏在地底的地脉网络被短暂激活,为他开辟出一条金光铺就的小径。
小径尽头矗立着半截断裂的巨剑。
钟离的手指抚过剑柄上蒙德旧贵族的纹章,突然被拉入一段陌生的记忆——漫天火雨中,年轻的莱艮芬德家主将风神护在身后,燃烧的大剑劈开坠落的天空岛碎片。
"带着我们的神明...离开..."记忆中的声音与现实中某个红发男子的声线重叠起来。
钟离这才发现,剑柄末端缠着一缕褪色的红发,发丝上附着极为微弱的火元素力。
"迪卢克的...先祖?
"他若有所思地解下发丝,火红的颜色在掌心突然复燃。
这簇小小的火苗竟驱散了方圆十米的毒雾,露出地面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无数把武器留下的战斗痕迹,所有刻痕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风突然起来了。
不是自然界的和风,而是某种庞大存在即将苏醒前的元素躁动。
钟离的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看见自己的长发在风中褪去了石珀般的光泽,逐渐变成雪一般的苍白。
这是神力枯竭的征兆,但他前进的步伐没有丝毫迟疑。
"你总是这样..."记忆中的温迪趴在酒桌上,指尖绕着空酒杯打转,"明明伤得站都站不稳了,还要摆出我没事的表情..."醉醺醺的诗人突然凑近,带着苹果酒香的呼吸拂过他绷带下的伤口:"偶尔依赖下别人也不丢脸啊,老爷子..."当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只是轻轻推开了那个醉鬼,继续低头包扎自己崩裂的伤口。
现在想来,或许诗人翡翠般的瞳孔里,早己看透了他坚硬外壳下同样会流血的血肉。
地面突然塌陷。
钟离在坠落瞬间调整姿态,贯虹之槊插入岩壁减缓冲势。
当他落在坑底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见惯生死的神明都为之一震——无数风化的骸骨呈放射状排列,中心位置静静躺着一把破碎的竖琴。
琴弦上凝固着青金色的血迹,那些血迹组成了一句古老的蒙德谚语:"风会带走一切,唯有诗歌永存。
"琴身下方压着一片残缺的羊皮纸。
钟离小心翼翼地拾起,发现是半张乐谱,音符旁标注着璃月古文字:"给不爱听诗的石頭先生"。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雪夜,温迪神秘兮兮地说要送他一份"最适合你的礼物",结果被他以"契约文书尚未审完"为由婉拒了。
"原来在这里..."钟离的指尖抚过那些音符,残破的纸页突然发出微光。
一段旋律在脑海中自动响起,那是他从未听过的调子,既不像蒙德的民谣也不像璃月的雅乐,倒像是专为岩元素谱写的战斗进行曲。
随着旋律回荡,坑底堆积的骸骨表面浮现出细小的金色光点,这些光点汇聚成流,顺着他的脚踝攀援而上,最终没入腰间悬挂的酒葫芦。
葫芦里的桂花酿突然沸腾起来。
钟离拔开塞子的瞬间,浓郁的酒香化作实体般的金色雾气,在他面前凝聚成一扇雕满风岩纹饰的大门。
门扉中央的锁孔形状,赫然与贯虹之槊的枪尖完全吻合。
"这就是你的...礼物吗?
"他将长枪刺入锁孔,岩与风的元素力在门缝间激烈碰撞。
无数记忆碎片如洪流般涌来——摘星崖的初遇、归离原的篝火、轻策庄的醉歌...最后定格在天空岛坠落那一刻,温迪回头时被鲜血染红的微笑:"看来这次...真的要睡很久啦..."大门轰然洞开。
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地脉核心,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青色花海。
塞西莉亚花在不存在风中摇曳,每片花瓣上都跳动着细小的文字——那是蒙德民众正在吟唱的诗歌,是穿越三千年的信仰之力。
花海中央,半透明的诗人躺在由蒲公英组成的云床上,胸口插着半截天空岛的碎片。
"找到你了。
"钟离单膝跪在云床前,贯虹之槊深深插入花海。
他伸手握住那块诅咒般的碎片,岩元素与诅咒接触的瞬间,皮肤表面立刻爬满了蛛网般的黑纹。
但神明的手稳如磐石,一点点将碎片从温迪心口拔出。
随着碎片脱离,整个空间开始崩塌。
塞西莉亚花纷纷扬扬地飞向空中,在消失前将最后的力量注入温迪的身体。
钟离将诗人打横抱起时,发现对方的重量轻得像片羽毛,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契约...还没结束..."他咬破手指,在温迪眉心画下岩纹印记。
金光流转间,那些从自己伤口滴落的金血化为锁链,将诗人即将逸散的元素力强行锚定在躯壳内。
花海彻底消散的刹那,现实世界的喧嚣扑面而来。
钟离发现自己站在风龙废墟的中央高塔上,怀中的温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睫毛上凝结的冰晶簌簌落下。
"咳咳...你这石头..."诗人气若游丝地睁开眼,翡翠色的瞳孔暗淡得像蒙尘的玻璃珠,"把我从...美梦里...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