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空调坏了的闷热,是那种裹着粗布衣裳、黏在皮肤上的湿热,像一层密不透风的网,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费力地睁开眼,入目是黑乎乎的房梁,结着蛛网,屋顶是茅草铺的,缝隙里能看到刺眼的阳光。
“水……水……”她嗓子干得像要冒烟,喉咙里火烧火燎的。
“欸?
二丫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张布满皱纹、愁眉不展的脸凑了过来。
老人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头发灰白,手里还拿着个破了口的陶碗。
二丫?
谁?
刘祎韵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了进来——这是个叫大盛朝的时代,而她,成了青山村农户李老实家的大女儿,李二丫。
三天前,原主在河边洗衣时中暑晕倒,被捞上来后就一首昏迷,再睁眼,就变成了美食爱好者刘祎韵。
这户人家是真穷。
记忆里,土坯墙西处漏风,家里最值钱的就是一口豁了边的铁锅和两头瘦得只剩骨头的老母鸡。
原主的爹李老实是个闷葫芦,只会埋头种地,娘张氏常年受气,身体不好,上面还有个偏心眼的奶奶,下头有个半大的弟弟狗蛋。
一家子挤在两间破土房里,顿顿都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杂粮粥,掺着野菜,能吃上一口粗粮饼子就算改善伙食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张氏也凑了过来,眼眶红红的,伸手摸了摸刘祎韵的额头,“烧退了,谢天谢地。”
她手里端着个破碗,里面是少得可怜的浑浊米汤,“二丫,喝点水……”刘祎韵被扶着坐起来,刚喝了一口米汤,就被那股生涩的味道呛得咳嗽起来。
这哪是米汤,分明就是带了点米味的水。
“娘,家里……没别的吃的了吗?”
刘祎韵哑着嗓子问,她现在饿得头晕眼花,这碗米汤连塞牙缝都不够。
张氏眼圈更红了:“家里的粮缸见底了,你爹去镇上想把那只老母鸡卖了,换点粮食回来,到现在还没动静呢……”刘祎韵心里一沉。
原主就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加上天太热,才中暑倒下的。
照这么下去,别说发家致富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她打量着这破败的家,目光落在墙角堆着的一堆杂草似的东西上,那是原主记忆里的“凉粉草”,村里随处可见,没人当回事,顶多夏天煮水喝,据说能解暑。
凉粉草?
刘祎韵心里忽然一动。
这不就是做冰粉的原料吗?
她前世夏天最爱吃冰粉,晶莹剔透的凉粉,浇上红糖水,撒点花生碎、葡萄干,冰凉爽滑,一口下去,暑气全消。
现代超市里随处可见现成的冰粉,但她姥姥教过她,用最原始的凉粉草也能做,步骤虽然麻烦点,但味道更纯正。
现在正是七月流火,天热得像个大蒸笼,村里人别说吃冰了,连口凉水解渴都难。
要是能做出冰粉来卖,说不定能赚点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似的疯长。
刘祎韵攥紧了拳头,不管在哪个时代,想活下去,想活得好,都得靠自己。
既然老天爷让她来了这里,还带着美食的记忆,那她就不能白白浪费。
这赶明不就妥妥的大老板了吗?
“娘,墙角那堆草,能给我吗?”
刘祎韵指着凉粉草问。
张氏愣了一下:“那破草有啥用?
你要它干啥?”
“我有用,说不定……能换点钱呢。”
刘祎韵笑了笑,眼里闪着光。
张氏虽然不信,但见女儿刚醒,精神头不错,也不想扫她的兴,点点头:“你要就拿去,当心点,别累着。”
刘祎韵撑着身子下床,虽然还有点虚,但心里的劲儿足得很。
她先让张氏烧了锅热水,然后把凉粉草挑拣干净,冲洗了几遍,放进锅里煮。
大火烧开,转小火慢慢熬,首到锅里的水变成深绿色,散发出淡淡的草香。
这时候,李老实回来了,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老母鸡没卖掉,人家嫌太瘦,给的价钱还不够买半袋米。
“爹,你回来啦?”
刘祎韵迎上去,“你看我在做啥。”
李老实闷闷地“嗯”了一声,看到锅里煮着的凉粉草,皱了皱眉:“煮这玩意儿干啥?
费柴火。”
“爹,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刘祎韵神秘地笑了笑,继续手上的活。
她把煮好的凉粉草水过滤出来,倒进一个干净的陶盆里,然后取了点草木灰,用纱布包着,慢慢往水里渗——草木灰水含有碱分,能让凉粉草的胶质凝固,这是姥姥教的土办法。
搅均匀后,她把陶盆放在阴凉的地方,让它慢慢冷却凝固。
接下来,她翻箱倒柜,找出家里仅有的一点红糖,用温水化开,又让狗蛋去院里摘了几个快熟的野山楂,洗干净切碎,这就算是最简易的配料了。
李老实和张氏看着她忙前忙后,虽然看不懂,但也没多问。
反正家里啥也没有,让她折腾折腾,总比蔫蔫的强。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刘祎韵摸了摸陶盆,里面的液体己经凝固成了晶莹剔透的块状,像果冻一样,颤巍巍的。
她用小刀把凉粉划成小块,盛在一个破瓷碗里,浇上红糖水,撒上山楂碎。
一碗简单却诱人的冰粉就做好了。
透明的凉粉裹着深红色的糖汁,点缀着鲜红的山楂碎,看着就清爽。
刘祎韵先尝了一口,冰凉滑嫩,带着草木的清香和红糖的甜,还有山楂的微酸,瞬间驱散了身上的暑气。
“娘,爹,你们尝尝!”
她把碗递过去。
张氏和李老实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各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这……这是啥?
咋这么好吃?
凉丝丝的,真舒服!”
张氏惊讶地说。
李老实也难得多了句话:“比镇上卖的糖水好喝多了,还凉快。”
刘祎韵心里有底了,笑着说:“这叫冰粉,能解暑。
明天我多做点,拿到镇上去卖,肯定能换点钱!”
李老实皱了皱眉:“镇上哪有人买这野草做的东西?
别白费劲了。”
“爹,不试试怎么知道?”
刘祎韵语气坚定,“就算卖不出去,咱们自己吃着解暑也挺好啊。”
看着女儿眼里的光,李老实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啥。
他这辈子没见过啥世面,只知道埋头苦干,或许,女儿真能闯出点不一样的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