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谢寻安藏着那张合照的时候,我以为我的秘密被识破了。毕竟,
我模仿他死去的白月光温静姝,模仿了整整三年。从穿衣风格到说话的尾音,
我活成了她的影子,只为换取谢寻安片刻的垂怜。我颤抖着手拿起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
准备迎接他滔天的怒火。可照片上的人,不是温静姝。那是一个眉眼清俊的少年,笑容灿烂,
而他身旁站着的,是少年时的谢寻安。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少年,那是我死去的双胞胎哥哥,
是我心里唯一的朱砂痣。我这才惊觉,我把谢寻安当替身,他却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人的替身。
我们俩,谁比谁更可笑。第一章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我握着照片的手指猛然收紧,
指甲几乎要嵌进相纸的边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谢寻安回来了,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
他看到我站在他的书桌前,看到我手里的东西,脚步只是顿了一下,随即,
一丝古怪的笑意在他唇边漾开。他没有暴怒,甚至没有质问。他只是摇晃着走过来,
扯了扯领带,将自己摔进沙发里。“看到了?”他的声音因为酒精而沙哑,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慵懒。我举起照片,指尖的颤抖出卖了我的所有情绪。“温静姝呢?
你不是说,你爱了她十年吗?”我以为我会声嘶力竭,但出口的,却是连我自己都陌生的,
微弱的气音。谢寻安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他低低地笑起来,胸膛震动着,
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无比刺耳。“温静姝?哦,那个我随口编出来的名字?苏念,
你不会真的信了吧?”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四肢百骸都僵住了。他说了什么?编出来的?“你……说什么?”“我说,”他抬起头,
那双曾让我沉溺的眼眸里,此刻满是残忍的清明,“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温静姝这个人。
”他欣赏着我瞬间惨白的脸,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你是不是很好奇,
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所有喜好,知道怎么把你变成我想要的样子?”他站起身,
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因为,从你三年前主动接近我的第一天起,
我就知道,你是苏澈的双胞胎妹妹。”苏澈。我哥哥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
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我最柔软的地方。“你的眉毛,你的眼睛,
你不经意间咬下唇的习惯……都和他有七分像。”他凑近我,冰冷的指尖抚上我的眉骨,
那是我从前最渴望的触碰,此刻却让我通体发寒。“所以,
我给了你一个叫‘温静姝’的剧本,看着你,心甘情愿地,一点点抹掉自己,
努力地……模仿你的哥哥。”轰隆。我世界观的最后一根支柱,应声倒塌。
我模仿的不是一个虚构的白月光。我模仿的,是我死去的哥哥。而我眼前这个男人,
我爱了三年的男人,他一直都知道。他像一个最高明的导演,冷眼旁观着我这场独角戏,
甚至乐在其中。“你看看你,学得多像啊,连他画画时微微蹙眉的样子都学到了。多可笑,
苏念,你放弃了你最爱的东西,只是为了更像一个……赝品。”“你闭嘴!”我终于崩溃,
用尽全力将他推开。他却不退反进,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怎么?接受不了?”他贴在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混合着酒气,像一条毒蛇。
“你以为你就很高尚吗?你敢说,你看着我这张脸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你那个死鬼哥哥?
”“你迷恋我陪你看画展,迷恋我跟你聊艺术,不就是因为这些都是你和他曾经做过的事吗?
”“苏念,你也在透过我,找他的影子。我们俩,不过是心照不宣,彼此错位,
玩了一场荒唐的替身游戏。”“我们,扯平了。”他松开我,像丢掉一件垃圾。我腿一软,
瘫倒在地,手里的照片飘然落下,正好盖在我的手背上。照片上,我哥哥的笑容灿烂依旧,
可那笑容,此刻却像是在无情地嘲讽着我。嘲讽我这三年的卑微,三年的付出,
三年的自我感动。原来,一切都是谎言。一场他精心策划的,建立在我至亲之人骸骨之上的,
残忍骗局。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只是一个笑话。
第二章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书房的。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行尸走肉般回到卧室,然后重重关上门,隔绝了谢寻安存在的一切气息。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谢寻安那些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根本就没有温静姝这个人。”“我是在让你……模仿你的哥哥。”“我们俩,扯平了。
”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我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我的喉咙。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为了扮演“温静姝”,
我留了及腰的长发,化着精致却毫无生气的淡妆,穿着一身名牌的白色连衣裙。
这根本不是我。真正的苏念,是那个喜欢穿着T恤牛仔裤,把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
手上沾满五彩颜料的女孩。可那个女孩,在三年前,就被我亲手杀死了。
我踉跄地走出卫生间,拉开床头的抽屉。最底下,压着几本蒙尘的日记。
我颤抖着手翻开第一本,上面是我娟秀的字迹,记录着我成为“温静姝”的点点滴滴。
“九月三日,晴。今天开始学金融,那些K线图看得我头晕,但谢寻安说,
温静姝是金融天才,我一定要学会。”“十月十二日,雨。我不喜欢吃甜食,
可谢寻安说她最爱马卡龙。今天我吃了一整盒,甜到发腻,吐了一下午。
但他说我吃东西的样子很像她,我好开心。”“十二月一日,雪。
他说她说话的尾音会微微上扬,带着一点娇憨。我对着镜子练了一整天,嗓子都哑了。
”一页页,一行行,全是我为那个不存在的“温静姝”所做出的牺牲和改变。
我放弃了我和哥哥都视若生命的绘画事业,转头扎进我毫无兴趣的金融圈,
只为了能和他有共同话题,能在他身上,找到一丝哥哥的影子。而他,却利用这一点,
将我玩弄于股掌。记忆中,有一次我画了一幅小小的向日葵,他看到后,
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她不喜欢这些,太艳了。”然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画笔。
还有一次,他看着我模仿“温静姝”的笔迹签下一份文件,曾称赞我。“苏念,
你越来越像她了。”这句曾让我窃喜了三天三夜的话,此刻像一把最锋利的刀,
一刀刀凌迟着我的尊严,将我片得体无完肤。我发疯似的冲出卧室,
冲向那个堆放杂物的储藏室。在一堆废旧的杂物里,我找到了那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画架。
画架上,还立着一幅未完成的画。我拂去上面的灰尘,画上是两个少年,一个是我,
一个是哥哥苏澈。我们穿着一样的衣服,留着一样的短发,笑容灿烂地靠在一起。
这是哥哥去世前,我们约定好要一起完成的自画像。可现在,画上的那个“我”,
短发、笑容明媚,而现实中的我,长发、面容憔悴,活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不仅背叛了自己,还玷污了我和哥哥之间最珍贵的回忆。我用我这双本该握着画笔的手,
去迎合一个骗子,去模仿我死去的哥哥,去扮演一个荒诞剧里的可悲小丑。
我以为我在用自己的方式纪念他,缅怀他。可我错了。我才是那个最残忍的刽子手。
我亲手将“苏念”和她与“苏澈”的所有过往,都献祭给了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第三章第二天,我是在地板上被冻醒的。一夜未眠,眼睛肿得像核桃,
浑身的骨头都像被拆散了重组一样疼。我扶着墙站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里面只装了我自己的几件旧衣服。当我拉着箱子走出卧室时,
谢寻安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已经换了一身整洁的家居服,宿醉的痕迹消失不见,
又恢复了那个衣冠楚楚、斯文败类的模样。他看到我的行李箱,没有丝毫意外。“念念,
过来坐。”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昨晚那个残忍的恶魔只是我的幻觉。我没有理他,
径直走向门口。“你要去哪?”“去哪都好,只要不是你这里。”我的声音沙哑干涩。
“苏念,”他站起身,挡在我的面前,“我们谈谈。”“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我试图绕开他,他却抓住了我的手腕。“谈谈你哥哥,苏澈。”我的身体僵住了。
他总能精准地找到我的软肋。他拉着我,走到书房。这一次,
他打开了书桌旁一个我从未注意过的暗格。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的全是哥哥的遗物。
他学生时代的日记本,参加物理竞赛获得的奖杯,他用过的第一部手机,
甚至是他打篮球时穿过的旧球衣……每一件,都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这些,
我替他收了五年。”谢寻安一件件拿出来,摆在我的面前。“你以为我让你模仿他,
只是为了满足我变态的私欲?”他拿起那本日记,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抚摸着封面。
“不是的,念念。我是想用你的存在,来‘延续’他的生命。我每天看着你,
就好像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我的身边。
”他开始给我灌输一套全新的、更加恶毒的逻辑。“我这么做,是为了减轻我的罪孽。
”我皱起眉,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抬头看我,眼眶竟然微微泛红,那副深情悔恨的样子,
足以让任何不知情的人动容。“阿澈当年发生意外,不是一场简单的事故。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陈述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那天,我们一起去攀岩,
他失足滑落的时候,我就在他下面。只要我伸手拉他一把,
只要我反应再快一点……他就不会死。”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可我没有。”他自嘲地笑了笑,
那笑意里充满了自我厌恶。“我当时太害怕了,我被吓傻了,
眼睁睁地看着他掉了下去……我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机。所以,我对他的死,
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将一个更残忍的真相,血淋淋地剖开给我看。
我一直以为哥哥的死是意外,原来不是。原来我爱了三年的男人,是我哥哥死亡的间接凶手。
这个认知,比昨晚的双重替身论,更让我崩溃。“所以,念念,你明白了吗?”他走过来,
捧起我的脸,强迫我与他对视。“我把你留在我身边,让你活成他的样子,不是在折磨你,
我是在折磨我自己。我每天都在提醒自己,我是个罪人,我欠了阿澈一条命。”“你留下,
不只是陪着我,你是在替你哥哥,监督我赎罪。”“你走了,谁来替他看着我?
谁来完成这场救赎?”他成功了。他将我“留下”这件事,与对亡兄的“孝道”,
与对他的“救赎”,与沉重的道德和罪孽,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他不是在求我。
他是在用我哥哥的死,给我打造了一副最沉重、最无法挣脱的枷锁,
企图将我彻底锁死在他身边,永世不得超生。第四章我拒绝相信谢寻安的任何一个字。
他的深情,他的忏悔,都像是涂满蜜糖的毒药,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散发着谎言的恶臭。
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必须查清楚,哥哥的死,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内情。
我假装被他说服,暂时留了下来。谢寻安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放松了对我的警惕。
趁他去公司开会的间隙,我开始秘密行动。哥哥的遗物大多都在谢寻安那里,但我知道,
有一件东西他绝对没有。那就是哥哥的旧笔记本电脑。那台电脑一直被我珍藏着,
锁在我老房子的储藏间里。我找了个借口,回了老房子。储藏间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我凭着记忆,翻出了那个沉重的电脑包。电脑已经很多年没有开过机了,我插上电源,
屏幕亮起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得飞快。开机密码。我深吸一口气,
输入了我和哥哥的生日组合,再加上我们俩名字的缩写。“嘀”的一声,桌面弹了出来。
背景是我和哥哥在海边的合照,我们笑得没心没肺。我强忍住眼泪,开始翻找电脑里的文件。
哥哥是个电脑天才,他的文件都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很快,
我的目光被一个名为“双子星Gemini”的加密文件夹吸引。双子星,
Gemini,我和哥哥的双子座。这是他的习惯,
用我们之间的东西来命名他最重要的项目。
我再次输入了只有我们兄妹俩才知道的密码——我们养的第一只猫的名字。文件夹应声解开。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包,但体积巨大。点开后,无数行密密麻麻的代码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
文件的最上方,有一份完整的项目说明书。这是一套具有革命性的人工智能算法,
是哥哥从高中就开始构思,大学倾注了全部心血开发的成果。这是他未竟的梦想,
是他呕心沥血的遗作。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立刻运用我大学时学到的计算机知识,开始尝试恢复这台电脑的文件访问记录。过程很复杂,
但我从未如此专注和执着。几个小时后,一份清晰的访问日志出现在我眼前。
就在哥哥出事后的第三天,有人用一个外部硬盘,将“双子星”文件夹里的所有核心代码,
完整地拷贝了一份。时间,是凌晨三点。那个时候,我正守在哥哥的灵堂前,哭到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