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晚上八点十七分,窗外的天色却透着诡异的暗红,像是被稀释的血泼在了玻璃上。
“又加班?”
张孟楠的视频电话突然弹出来,她穿着急诊科的蓝色大褂,口罩拉到下巴上,露出被勒出红痕的脸颊,“我刚下手术,更衣室的窗户看出去跟恐怖片似的。”
刘亦转动椅子看向窗外,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倒映着扭曲的霞光,往常车水马龙的街道突然安静得可怕。
“可能是沙尘暴吧,北方来的?”
他伸手去够桌上的保温杯,指尖却撞到了震颤的桌面。
实验室的警报器毫无征兆地尖叫起来,红色警示灯在天花板上疯狂闪烁。
培养皿里的细菌突然开始异常蠕动,像被注入了生命般顺着皿壁往上攀爬。
刘亦猛地后退,手机从桌上滑落,张孟楠的声音在地板上断断续续:“刘亦?
你那怎么了……医院突然来了好多发烧的病人……”地震预警的嘶吼声从城市各个角落炸开时,刘亦正趴在地上够手机。
混凝土楼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头顶的通风管哐当砸落,他下意识蜷缩成一团,金属管擦着后背砸在实验台上,培养皿碎裂的声音像某种不祥的序曲。
“孟楠!
孟楠你听着!”
他终于抓到发烫的手机,屏幕上张孟楠的脸被晃成了残影,“待在医院别乱跑,我现在过去找你!”
“不用……”她的声音突然被刺耳的尖叫淹没,“刘亦!
它们……它们在咬人!”
电话戛然而止。
刘亦冲出实验室时,走廊里己经一片混乱。
穿着白大褂的同事互相推搡着冲向消防通道,有人捂着流血的脖子跌跌撞撞,伤口里爬出白色的蛆虫般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上午刚送到P3实验室的样本——非洲扎伊尔盆地采集的未知病毒株,编号“赤雾”。
电梯在十二楼卡住时,刘亦听见了楼下传来的枪响。
他踹开逃生门,安全通道里弥漫着铁锈和血腥味。
每下一级台阶,都能听到楼外传来越来越密集的嘶吼,那声音既像野兽又像人类,却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跑到三楼时,他撞见了人事主管王姐。
她的眼球浑浊成乳白色,嘴角淌着涎水,指甲在墙壁上划出深深的刻痕。
“王姐?”
刘亦试探着喊了一声,对方猛地转头,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张开嘴露出沾满血污的牙齿。
他顺着楼梯滚下去时,后背被台阶磕得生疼。
王姐的嘶吼声在身后紧追不舍,刘亦连滚带爬冲出单元门,迎面撞上的是被血染红的街道。
一辆公交车侧翻在十字路口,玻璃碎片里嵌着半只手臂。
穿校服的女孩趴在路边啃食着什么,校服裙上的蝴蝶结沾满暗红的粘稠物。
刘亦胃里一阵翻涌,他认出那是隔壁中学的校服——昨天早上他还在楼下早餐摊见过穿同款校服的学生买豆浆。
“让开!”
摩托车引擎的轰鸣撕破死寂,刘亦被猛地拽到路边,快递员小李戴着头盔,护目镜上溅着血点,“刘哥?
你还活着?
快上车!”
摩托车在横七竖八的汽车之间蛇形穿梭,刘亦死死抓住后座的铁架。
小李的声音从头盔里闷闷传来:“我刚从市中心过来,医院那边堵死了,全是疯了的人……孟楠还在市一院。”
刘亦的声音在发抖,“她是急诊科医生。”
小李突然刹车,摩托车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弧线。
前方路口,一群穿着病号服的人正围着救护车疯狂撕咬,白色的床单被扯成碎片,混着内脏挂在路灯上。
“过不去了,”小李摘下头盔,脸色惨白,“那边早就沦陷了。”
刘亦看着那片蠕动的人影,突然想起张孟楠第一次跟他约会时,也是在市一院门口。
她刚值完夜班,穿着米色风衣,眼睛红红的却笑着说:“急诊室的灯光太亮了,还是你实验室的紫外线灯温柔。”
“我必须去。”
他扯下脖子上的围巾,露出被玻璃划伤的锁骨,“你往城外走,越远越好。”
小李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影撞翻了摩托车。
刘亦看着他被那群“人”扑倒,头盔滚到自己脚边,护目镜裂开的缝隙里,映出他自己扭曲的脸。
他捡起路边的消防斧,深吸一口气,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猩红的天空下,城市正在缓慢死去,而他要穿过这片死亡之地,去找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