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步走到讲台边,每一步落下,运动鞋底都无声地贴合地面,仿佛一只捕食的黑豹。
那股冰冷粘稠的气压,源头就是他。
他看似随意地将手掌搭在实木讲桌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不是拍击,而是挤压。
坚硬的桌面中央,一个清晰的掌印凭空出现,木质纤维被暴力碾碎,发出不堪重负的***。
他收回手。
掌印深陷,边缘崩裂。
“陈老师,年轻人有才华是好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钻入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但也要懂得尊重人。
林家的面子,在江城,很重要。”
他一字一顿,视线终于落在陈牧身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点陈老师还是得注意一下。”
教室里,心跳声此起彼伏。
马志涛吓得把头埋得更低,身体几乎缩成了一团。
秦冰研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在评估,在思考,却发现眼前的一切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校园冲突。
陈牧依然端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茶,缭绕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表情,只有眼神平静如一潭深水,不起半分波澜。
“你是在教我,怎么上课?”
陈牧的目光越过李师傅,扫了一眼墙上那面被撞歪的流动红旗。
“还是想在我的课堂上动手?”
他轻抿了一口茶。
“不太合适吧。”
“合适不合适,可不是你说了算。”
李师傅发出一声冷笑,体内劲气运转,筋骨发出细微的爆鸣。
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拔高,周身的空气都变得滞涩,一股凶悍的气息扑面而来。
“今天,爷爷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人是你惹不起的。”
陈牧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很轻,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无奈,仿佛在惋惜一堂被打断的好课。
他慢慢放下茶杯,瓷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马志涛身上,又转向了前排那个满脸得意与狰狞的林浩。
“我有个规矩。”
他的声音依然很轻,却有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死寂的教室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我的课堂上,不许被打扰。”
话音落下的瞬间。
陈牧修长的指尖,在温热的杯沿上,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越的微响。
噗!
一片沾着茶水的嫩绿茶叶,瞬间脱离水面,撕裂空气!
它不再是一片柔软的植物,而是一道凝缩到极致的墨绿色电光,带着破空时的尖啸,一闪而逝!
李师傅的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针尖!
他引以为傲的护体劲气,在那道绿光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个肥皂泡。
一股极致的、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危机感,瞬间穿透了他的所有防御,首接刺入了他的神魂!
那感觉并非刀剑的锋利,更不是拳脚的重击。
那是一种纯粹的、无物不破的“意”。
在这种“意”的面前,他苦修数十年的真气,就像一层被瞬间点燃的薄纸,连阻碍一瞬都做不到。
太快了!
他的大脑甚至没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念头,身体的本能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耳边,就传来“噗”的一声轻响。
声音很小,却像是死神的耳语。
他的身体僵住了,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地尖叫。
时间仿佛被拉长,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寸一寸地,僵硬地扭动脖子。
他看见了。
在自己身后半米处的承重墙上。
那片湿润的、嫩绿的茶叶,正安静地嵌在坚硬的水泥墙体之内,只留下一小截翠绿的叶柄,在外面因为能量的余波而微微颤动。
以茶叶为中心,蛛网般的细密裂纹,朝着西面八方蔓延开来。
冷汗,在零点一秒内,瞬间浸透了李师傅的后背、额头、掌心。
他毫不怀疑,如果刚才那片茶叶的目标是自己的眉心,此刻他己经是一具没有思想的尸体。
内劲外放,凝气成丝,己是高手。
摘叶伤人,更是宗师手段。
而这……这是三寸入墙!
用一片柔软的茶叶,洞穿武道宗师的护体劲气,再射入水泥墙壁三寸!
这是神!
是魔!
整个教室,死寂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眼前这超越了物理定律的一幕。
林浩脸上的得意与残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彻底凝固,随即像劣质的石膏像一样寸寸碎裂,最后只剩下血色褪尽的惨白。
李师傅,林家最强的供奉之一,武道宗师!
就这么……败了?
被一片茶叶?
李师傅脸色煞白,额头上的冷汗汇成水珠,沿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他清楚地感受到,刚才那片茶叶如果偏移一寸,洞穿的就将是他的心脏。
这是什么样的实力?
这是什么样的怪物?
陈牧重新端起茶杯,吹开浮沫,轻抿了一口,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他平静地抬眼,看向己经魂不附体的李师傅。
“现在,可以继续上课了吗?”
李师傅走了。
准确地说,是逃了。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甚至不敢再看陈牧一眼,用一种近乎连滚爬爬的姿态,仓皇地冲出了教室。
那片茶叶还钉在墙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那片茶叶上微微泛着绿光,像一柄无形的剑,悬在所有人的心头,也钉死了他们所有的常识和认知。
此时的教室里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林浩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家世背景,他那足以让江城无数人俯首的姓氏,在墙上那片轻飘飘的茶叶面前,轻如鸿毛。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陈牧倒是很淡定,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他重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回到了黑板上。
“刚才说到哪了?”
他看向那“秦始皇”三个字。
“对了,说到孤独。”
“老师……”马志涛怯生生地举起了手,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但厚厚的镜片下,那双眼睛里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恐惧、崇拜与极致的好奇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您刚才……那个……茶叶?”
陈牧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墙壁,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解释一道数学题。
“当你知道了一片茶叶从生长到枯萎的全部过程,理解了它每一丝脉络的坚韧与结构,它就能比钢铁更硬。”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这不算武功,算是……物理吧。”
物理?
物理?!
所有学生都在心里疯狂地呐喊,你管洞穿武道宗师的护体劲气、打进水泥墙三寸深叫物理?!
牛顿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但陈牧显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他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又写了几个字:“始皇帝三十七年,东巡。”
粉笔划过黑板,发出沙沙的声响,将所有人的心神都强行拉了回来。
“这一年,是秦始皇生命中最后一次出巡。”
陈牧的声音重新变得平缓,那种悠远而沉静的氛围再次笼罩了整个教室,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有半分轻视。
“他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也做了很多事。
但是……”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望向窗外,眼神变得幽深,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遥远的、被时光尘封的往事。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要成为历史。”
坐在窗边的秦冰研忽然产生了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