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蹲在门口翻晒受潮的画册,沈烬忽然从背后递来件厚外套,指尖擦过她的后颈时,两人都顿了顿。
“快晴了。”
温棠先移开目光,指着天边渐散的云层笑。
沈烬“嗯”了一声,视线却黏在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上,喉结动了动:“头发湿了。”
不等温棠反应,沈烬己经转身去浴室拿了毛巾。
她站在温棠身后,笨拙地给她擦头发,力道时轻时重,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温棠能闻到她袖口淡淡的松节油味,混着窗外泥土的腥气,竟让人觉得安心。
“我自己来吧。”
温棠想接过毛巾,却被沈烬按住肩膀。
她的掌心滚烫,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烫得温棠耳尖发红。
“别动。”
沈烬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温棠便真的不动了,听着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毛巾擦过发丝的沙沙声,像在听一首笨拙的情歌。
雨停时,阳光突然穿破云层,斜斜地落在客厅的地板上。
温棠起身去开窗户,沈烬却忽然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明显的紧张。
“怎么了?”
温棠回头看她,撞进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藏着她熟悉的偏执,却又多了些陌生的、像孩童般的无措。
沈烬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是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颗用锡纸包着的糖,塞进温棠手里:“楼下杂货店买的,橘子味。”
温棠剥开糖纸,橘色的糖块在阳光下泛着光。
她递到沈烬嘴边:“你尝尝?”
沈烬犹豫了一下,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半,甜酸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时,她忽然偏过头,飞快地在温棠嘴角啄了一下。
像被烫到似的,她立刻退开半步,耳根红得要滴血,眼神却紧紧锁着温棠,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期待。
温棠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把剩下的半颗糖塞进自己嘴里,踮起脚尖,在她发烫的耳垂上回吻了一下:“比橘子糖甜。”
午后的阳光渐渐爬高,温棠把晒透的画册一本本摞好,沈烬蹲在旁边帮忙,手指偶尔碰到她的手背,就像被阳光烫了似的缩回去,又忍不住悄悄往她那边挪半寸。
“晚上想吃什么?”
温棠抱着画册起身,发梢还带着点没干透的潮气。
沈烬抬头时,刚好看到阳光落在她颈窝的绒毛上,像撒了层金粉,喉结又忍不住动了动:“你做的都好。”
温棠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
沈烬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跑上二楼——画室的角落里,放着她前几天偷偷画的温棠:蹲在门口翻画册的样子,发梢垂在肩头,侧脸被雨雾衬得有些模糊,却比任何一幅画都要鲜活。
她把画框小心地用布盖好,指尖划过画布边缘时,还能想起落笔时的紧张。
以前画眼睛总带着审视,可画温棠时,笔尖像长了软毛,轻轻蹭过纸面,生怕重一点就会碰碎了什么。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沈烬下楼时,正看到温棠在剥春笋,指尖沾着点嫩黄的笋衣。
她走过去,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捏住了温棠的手指——比想象中更软,带着刚洗过菜的凉意。
温棠的刀顿了顿:“怎么了?”
“有笋衣。”
沈烬的声音有点哑,低头用指甲小心地替她把指缝里的碎渣剔掉,动作慢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锁。
温棠看着她认真的眉眼,忽然觉得这双手真神奇,既能握紧刀片,也能做这么温柔的事。
晚饭时,温棠炒了盘春笋炒肉,沈烬却只挑里面的笋吃。
温棠夹了块肉放进她碗里:“吃肉才有力气画画。”
沈烬盯着碗里的肉看了三秒,忽然夹起来递到温棠嘴边:“你吃。”
温棠张嘴接住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筷子,两人都顿了顿。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把餐桌罩在朦胧的光里,沈烬的耳尖又开始发烫,埋头扒饭的样子,像只偷吃到糖的猫。
饭后温棠在客厅织围巾,沈烬就坐在对面的地毯上画画。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毛线穿过针孔的细微声响混在一起,倒比任何音乐都让人安心。
“在画什么?”
温棠织到一半,抬头看她。
沈烬立刻用画夹盖住画布,含糊地说:“随便画画。”
温棠没追问,只是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毛线:“快织好了,等天再冷点就能戴了。”
沈烬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浅灰色毛线上,忽然说:“我喜欢这个颜色。”
“嗯?”
“像你眼睛的颜色。”
沈烬说完,自己先愣住了,仿佛这句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温棠的脸也红了,低头继续织毛线,指尖却有些发抖。
夜深时,温棠起夜,发现画室的灯还亮着。
她轻轻推开门,看到沈烬趴在画架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画笔,画布上是未完成的夜空,星星只画了一半,却亮得像要从纸上跳下来。
她走过去,想给她盖件衣服,却看到画架旁放着本打开的素描本——上面画满了小小的橘子糖,有的包着糖纸,有的剥开了一半,最末页画着两只交握的手,指尖缠着根细细的红绳,像她们那天捆画稿的那根。
温棠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弯腰,在沈烬的额头上轻轻印了个吻,像在回应那个午后的橘子糖之吻。
沈烬的睫毛颤了颤,却没醒,只是在梦里往她这边蹭了蹭,像只找到温暖巢穴的小兽。
窗外的栀子花新叶在夜里悄悄生长,嫩芽顶破潮湿的空气,带着点不管不顾的莽撞,就像她们正在萌芽的心意,青涩,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