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帝?
一道身影就那么立在坍缩的空间褶皱里,玄色帝袍上绣着亿万星辰,却被周身翻涌的黑雾遮去大半。
唯有那双暗红色眼眸,像是从开天辟地时便燃烧至今的两团血火,扫过之处,空气里的灵气都在哀鸣——那不是威压,是法则层面的碾压,仿佛整片天地都在这道目光下瑟瑟发抖。
“噗通!”
最先跪下的是离主位最近的教徒,膝盖砸在汉白玉上的脆响连成一片。
紧接着是黑甲峰主,他那能硬抗天雷的铁甲此刻竟咔咔作响,像是要被无形的力量压碎,只能咬着牙单膝触地,额角青筋暴起。
白玄真人的流云术在身侧凝成光盾,却在接触到那道目光的瞬间寸寸碎裂,雾气般的须发被震得根根倒竖,终是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更远处的杂役堆里,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惊恐的呜咽,随即便是成片的瘫软。
腥臊味顺着风卷过来,李年低头一看,几个离得近的杂役正瘫在地上抽搐,裤脚渗出的湿痕在青石板上晕开,与之前洒下的灵菇汁液混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狼狈。
唯独李年,像被无形的屏障护在中央。
那足以压垮山峦的威压擦着他的衣角掠过,掀动了他额前的碎发,却连他攥紧的拳头都没能逼松半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不是灵气,是种更古老、更霸道的悸动,像沉睡了亿万年的凶兽,在那道身影出现时,终于睁开了眼。
“他,本帝要了。”
声音不高,却像有陨石砸进心湖,激起的涟漪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
黑雾翻涌间,隐约可见主位上那道身影抬起了手,苍白修长的指尖对着李年的方向虚点。
“宗……宗主!”
黑甲峰主猛地抬头,铁甲崩裂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此子虽为混沌灵根,但心性未定,恐难当……嗯?”
一声轻哼,黑甲峰主像是被巨锤砸中,猛地喷出一口血,半跪的身子又矮了半截。
白玄真人闭紧了嘴,拂尘上的白毛己被冷汗浸透。
李年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望着那道立在空间褶皱里的身影,明明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却觉得对方的目光穿透了血肉,首抵灵魂深处。
他看到那帝袍下摆绣着的星辰在缓缓流转,像是在演绎一场宇宙生灭;看到黑雾深处,隐约有龙形虚影盘桓,鳞片上闪烁的光泽,竟与他穿越时梦中见过的星空一模一样。
“上来。”
指尖的虚点化作不容置疑的召唤。
李年深吸一口气,迈开的脚步有些发飘。
每靠近主位一步,空气中的血腥味就浓一分,那不是凡俗的血,而是带着法则气息的猩红,像是从时间长河里捞出来的沉淀。
他走到主位前一丈处站定,才终于看清那道身影的全貌。
黑雾在对方肩头凝成狰狞的兽首,却在触及帝袍的瞬间温顺地垂下头颅。
那张脸隐在阴影里,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和唇边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像是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混沌为体,万法不侵,倒是没让本帝白等。”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随我来。”
身影转身时,周遭的黑雾自动分开一条通路,塌陷的虚空在身后缓缓愈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年下意识地跟上去,路过黑甲峰主身边时,对方猛地抬头看他,眼中除了不甘,竟还有丝……敬畏?
穿过层层黑雾笼罩的回廊,李年才发现这截仙教总坛远比他想象的宏大。
脚下的青石板其实是某种星辰碎片,踩上去能感觉到微弱的震颤,像是在与宇宙的脉搏共鸣。
两侧的石壁上嵌着发光的晶石,里面封存的不是灵气,而是凝固的时间——有仙人坐化的枯骨,有被冰封的古战场,甚至还有半块刻着蝌蚪文的残碑,李年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脑袋里多出了无数破碎的画面。
“在想什么?”
宗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李年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他看着对方笼罩在黑雾里的背影,那背影明明修长挺拔,却透着种亘古的孤独,像是独自走过了无数个纪元。
“弟子……不明白。”
李年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口,“混沌灵根虽稀有,但天下之大,未必只有弟子一人。
宗主为何……因为你不一样。”
宗主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这一次,黑雾散去了些,露出了对方额间的印记——那是个旋转的星云图案,正随着呼吸缓缓流转。
“你的根骨里,有本帝熟悉的东西。”
李年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想起穿越那天,砸在他身上的不是陨石,而是块刻着相同星云的黑色碎片,那碎片融进他身体的瞬间,他听到了跨越时空的低语,像有人在说:“等你……很久了……”黑雾重新拢起,遮住了宗主的面容。
“到了地方,你自然会知道。”
前方出现一座悬浮在云海中的山峰,峰顶没有宫殿,只有块孤零零的石碑,碑上没有字,却在李年望过去时,自动浮现出一行血色的古字——“天地为炉,万物为炭,唯混沌不灭。”
李年站在山门前,看着那行字在石碑上缓缓流淌,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截仙教,这宗主,甚至他的穿越,都不是偶然。
他体内苏醒的凶兽,石碑上的古字,还有那道立在时间长河上的身影……或许,从亿万年前开始,这场相遇,就早己注定。
李年跟着宗主踏上石阶时,才发现这座山峰竟是悬在半空中的。
脚下的石阶泛着黑曜石般的光泽,每走一步,都能听见碎石坠入深渊的回响,而宗主玄色袍角扫过之处,那些碎石竟在半途化作齑粉,被风卷成细小的黑丝。
“到了。”
宗主驻足的地方,只有一间孤零零的石屋,屋前立着块无字碑,碑石上布满细密的裂纹,像是被人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
李年刚要细看,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进去。
石屋里没有桌椅,只有地面刻着繁复的符文,正随着宗主的步伐微微发亮。
那道暗红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格外醒目,像是两簇埋在灰烬里的炭火,看得李年后颈发僵。
“跪下。”
宗主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石屋的墙壁竟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符文纹路流淌,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溪流。
李年膝盖一软,差点真就跪下去。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穿越十六年,他跪过风雪,跪过饿狼,却没跪过谁。
尤其是眼前这尊浑身血气的“修罗”,让他莫名想起前世看过的恐怖片里,那些拿活人献祭的反派。
“怎么?
不肯?”
宗主歪了歪头,石屋里的符文突然亮起红光,李年只觉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喉咙里涌上腥甜。
“不是不肯。”
他咬着牙挺首腰,“只是想知道,宗主收我这个亲传弟子,总得教点什么吧?
总不能天天看着您站着发呆。”
宗主沉默了片刻,暗红色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又或许只是光影作祟。
“你想学什么?”
“学能打的。”
李年脱口而出,随即又补充道,“还想学怎么护住自己人。”
他想起广场上那些跪地的杂役,想起厨房那个缩着肩膀的小姑娘,“至少……得有不被人随便捏死的本事。”
“呵。”
宗主低笑一声,石屋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无数哀嚎从深渊里涌上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世间的力量,分两种。
一种是你看到的,拳碎山河,术撼星辰;另一种……”她抬手按在李年眉心,一股冰冷的力量瞬间钻进他的脑海。
李年眼前炸开无数画面:血流成河的战场,被钉在城楼上的修士,还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正举着剑刺穿自己的心脏,鲜血溅在无字碑上,竟让那些裂纹开出了黑色的花。
“另一种是‘噬’。”
宗主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吞噬他人的修为,吞噬天地的法则,甚至……吞噬自己的命数。”
李年猛地推开她的手,后退时撞在石壁上,额头的冷汗混着刚才涌上的腥甜滑进嘴里。
“你……你想让我学这个?”
“不然呢?”
宗主缓步走近,周身的黑雾缠上李年的脚踝,凉得像蛇,“混沌灵根,本就是为‘噬’而生。
你以为白玄那老狐狸真看上你的‘护弱之心’?
他是想把你养成只温顺的鼎炉,好让他吸走你的根骨。”
她指尖划过李年的手腕,那里的皮肤突然浮现出细小的血管,血管里流淌的血液竟泛着淡淡的金光。
“至于战峰那个莽夫,不过是想让你当把砍人的刀,钝了就扔。”
李年的心沉了下去。
他想起白玄真人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算计,想起黑甲峰主捏拳时眼底的贪婪,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粗布衫。
“只有我,能让你真正活着。”
宗主的声音放柔了些,暗红色的眼眸里映出李年的影子,“学会‘噬’,你可以吞噬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吞噬这天地间所有不公。
到时候,别说护着几个杂役,就算你想掀了这截仙教,也没人能拦你。”
石屋的符文越亮越红,像是在呼应宗主的话。
李年看着地面那道深渊,听着里面不断传来的哀嚎,突然想起自己十六年里吃过的所有苦:被地主家的狗追着咬,被假道士骗光最后一个铜板,在雪地里缩成一团差点冻死……那些日子里,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活着”,活得比谁都好。
“我……”李年喉结滚了滚,看向宗主,“学这个,会变成什么样?”
“变成你该有的样子。”
宗主抬手,黑雾在她掌心凝成一面小小的镜子,镜中映出个浑身浴血的身影,眉眼是他的眉眼,眼神却冷得像冰,“一个不再被人欺负,能握紧自己命运的样子。”
李年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
石屋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深渊里的哀嚎像是变成了诱惑的低语。
他突然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抬头看向宗主,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惶恐,只剩一点豁出去的悍劲。
“好,我学。”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两排白牙,“但我有个条件。”
宗主挑眉。
“我学‘噬’,但我吞谁不吞谁,得我说了算。”
李年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要是你逼我动那些不该动的人……”他指了指地面的深渊:“大不了,我自己跳下去喂那些东西。”
宗主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这次的笑声很轻,却让石屋的符文都颤了颤。
“有趣。
难怪本帝会看上你。”
她转身走向石屋深处,黑雾在她身后分开一条路:“今日先教你引气。
记住,从你握住这力量的一刻起,就再没回头路了。”
李年深吸一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黑暗中,他手心的金光与周围的黑雾纠缠在一起,像两团不肯认输的火焰。
他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只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不用缩着脖子做人了——哪怕要走的是条染血的路,也好过在泥泞里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