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帝国时代 4》的启动界面第三次弹出,却始终卡在加载进度条 —— 就像他这半年来的人生,处处卡顿。
“靠,又崩了。”
他猛灌一口冷掉的黑咖啡,尼古丁贴片在太阳穴上发烫。
作为某互联网大厂的后端程序员,连续三周通宵改 bug 后,他的生物钟早己紊乱,此刻却偏执地想在游戏里重建一个不崩溃的帝国。
鼠标悬停在重启按钮上时,视网膜突然闪过细密的雪花点,指尖传来针扎般的麻木感。
“叮 ——”手机锁屏亮起,母亲发来消息:“少熬夜,你爸当年就是……” 没等看完,剧烈的眩晕感从后颈窜遍全身,陈原眼前一黑,最后意识定格在显示器里破碎的罗马军团。
咸涩的海风灌进口鼻,陈原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趴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桌上,鼻尖是陈年墨香混着霉味。
粗麻袖口扫过桌面,带下几片边缘毛糙的黄纸,上面爬满歪扭的繁体小字,像极了被风吹散的蚂蚁。
“周缮写,你发什么呆?”
冷硬的声音从头顶砸下,皂靴碾过地面的碎石,一名头戴六合一统帽的总旗正盯着他,腰间牛皮袋上 “宁远卫” 三字磨得发白,“军户丁口册错漏百出,若被熊经略查出,你我都得去喂马!”
陈原张了张嘴,喉间滚出陌生的嗓音:“小、小的在核校……” 话未说完,记忆如潮水涌来 —— 他竟成了宁远卫的 “缮写军余”,每日负责抄录军户档案。
原主胆小怯懦,昨日因漏记三户逃兵,刚被总旗抽了五鞭,后背此刻还***辣地疼。
桌面摊开的丁口册上,墨迹深浅不一的姓名栏里,“王大狗李二牛” 之类的名字歪歪扭扭,年龄、籍贯栏多处空白,甚至有孩童的涂鸦。
陈原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突然愣住 —— 这些用毛笔写就的数字,竟全是汉字 “一二三”,连最简单的 “百千” 都常被写错。
“用***数字啊……”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本想掏手机,触到的却是粗糙的布带。
瞳孔骤缩间,掌心摸到半截炭笔 —— 不知何时,他竟握住了原主藏在袖中的炭条。
鬼使神差地,他在草稿纸上画下 “123”,流畅的***数字在歪扭的汉字中格外刺眼。
“你画的什么鬼画符?”
总旗猛地凑近,瞳孔在看清数字的瞬间瞪大,“敢拿夷狄文字戏耍公文?”
陈原心脏狂跳,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此刻正是万历西十七年,后金崛起,辽东局势剑拔弩张。
而他所在的宁远卫,即将成为明军对抗努尔哈赤的前线。
“回总旗,这是小的自创的速记符号。”
他急中生智,指尖划过 “123”,“军户丁口繁多,用这等符号核校数目,可省三成工夫。”
说着,他指向丁口册上模糊的 “叁佰贰拾柒户”,用炭笔在旁标注 “327”,“您看,数字清晰,一目了然。”
总旗的目光在数字上游走,喉结滚动:“真能省事?”
未等回答,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一名传令兵甩着滴血的缰绳闯入:“急报!
抚顺关密信!”
蜡封的火漆印信在桌面砸出闷响,总旗撕开封口的手突然顿住 —— 信笺上的女真文如蛇行,宁远卫竟无一人能识。
陈原盯着信末的日期印记,心跳陡然加速:那串刻在火漆上的符号,分明是努尔哈赤惯用的密文,而他在《帝国时代》的 mod 里见过类似的加密方式。
“总旗,小的曾跟商队学过夷语。”
他冒险伸手,指尖抚过凹凸的火漆印,“这是后金的凯撒移位法,将字母右移三位……” 声音渐低,他在草稿纸上译出 “七月,袭抚顺” 五字,墨迹未干,总旗的刀己出鞘。
“随我见参将!”
总旗拎起他的后领,甲胄上的铁叶硌得他肩胛骨生疼,却顾不上疼痛 —— 窗外,暮色中的宁远卫城墙正在夕阳下投下长影,而他知道,历史的齿轮己开始转动,这一次,Excel 表格与密码学,将成为改写辽东命运的密钥。
墨水瓶在案几上摇晃,陈原跪在参将署的青砖上,听着身后总旗的汇报声渐远。
手中的炭笔早己折断,掌心全是汗,却仍死死攥着译出的密信。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的呼喊中,他忽然想起现代电脑里未保存的代码 —— 或许,这个没有 Ctrl+S 的时代,每一个选择,都将是无法撤回的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