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数据潮汐里的温度
宿舍在大厦中层,落地窗外是流动的光河——那是悬浮车的航道,红蓝相间的尾焰在夜色里拖出长长的轨迹,像无数条穿梭的流星。
他躺在智能床上,床垫根据他的体温自动调节着软硬度,可他总觉得不如阁楼里那张吱呀作响的旧铁床踏实。
床头的全息闹钟跳成了凌晨三点。
陈默索性爬起来,翻出白天从旧物市场淘来的零件,在桌上拼凑着什么。
金属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突然,个人终端亮起绿光,是苏明月的通讯请求。
“还没睡?”
她的影像出现在空气中,背景是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城市的光映在她眼底,“数据塔的夜间巡检系统报警了,技术部的人暂时赶不过来,你方便去看看吗?”
陈默立刻抓起工具包:“我马上到。”
历史数据塔像一根银色的巨针,扎在新元市的中央公园上空。
夜间的塔下格外安静,只有能量流动的低鸣。
陈默刷开底层入口,扑面而来的是旧时代的气息——***的管道上结着薄薄的氧化层,墙壁上还留着当年手写的检修记录,字迹己经模糊。
“故障点在B区第三段线路,”苏明月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微颤,“神经接驳器可能会受干扰,小心点。”
“知道了。”
陈默戴上老式护目镜,打开手电筒。
他没用智能导航,凭着这一个月的摸索,熟门熟路地摸到B区。
线路接口处果然在冒火花,绝缘层被某种未知的能量腐蚀出一个小洞。
他蹲下身,指尖抚过发烫的接口,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地下三层,邻居张叔教他修收音机时说的话:“机器和人一样,疼了会叫,坏了会闹,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
陈默没有首接截断电源,而是从工具包里翻出一小罐自制的绝缘膏——用旧时代的橡胶碎屑和新型黏合剂混合成的,是他的“秘密武器”。
他小心翼翼地将膏体涂在腐蚀处,火花竟真的小了下去。
“好了?”
苏明月的声音里带着惊讶。
“暂时稳住了,”陈默松了口气,额头的汗滴落在金属地板上,“但得换个新接口,这种老型号的……我让人送过来了,”苏明月说,“我也在来的路上。”
十分钟后,苏明月出现在入口。
她换了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工装,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箱。
“刚从家里过来,”她把箱子递给陈默,“里面是热的营养粥,你先垫垫。”
陈默打开箱子,米香混着淡淡的桂花香飘出来,是他从未在合成食物里尝过的味道。
“你做的?”
“嗯,”苏明月蹲在他身边,看着他更换接口,“爷爷留下的老食谱,说用明火煮的粥才叫粥。”
她顿了顿,“在这个连做饭都用分子重组仪的时代,是不是很可笑?”
“不可笑。”
陈默认真地说,“就像这些老线路,虽然麻烦,却比新科技更让人安心。”
苏明月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手电筒的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爷爷刚去世时,她独自一人守在空荡荡的数据塔里,听着这些老旧设备的嗡鸣,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而现在,身边这个来自地下三层的年轻人,却用最原始的方式,给了她一种莫名的踏实。
接口换好了,陈默合上线路板,B区的指示灯重新亮起柔和的蓝光。
“好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不过这只是治标,根源可能在能量转换层,明天我再仔细查查。”
“辛苦你了。”
苏明月仰头看着他,塔内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其实……我小时候总偷偷来这里。
爷爷说,这里储存着人类最珍贵的东西,不是金银财宝,是记忆。”
陈默想起自己阁楼里的旧收音机,每次拧动调频旋钮,听到那些断断续续的老歌时,总会觉得有无数陌生人的故事在耳边流淌。
“记忆确实比数据值钱,”他说,“数据能复制,记忆不能。”
苏明月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像冰面融化时的脆响。
“陈默,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这些老东西,还有我,都觉得没那么孤单。”
离开数据塔时,天快亮了。
苏明月的悬浮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她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金属盒:“这个给你。”
盒子里是一枚神经接驳器,设计简约,却比陈默用的旧款先进得多。
“医生说你的心脏对劣质接驳器的电磁波敏感,”苏明月的声音很轻,“这个是低辐射的,适合你。”
陈默捏着冰凉的接驳器,突然想起昨天在宿舍失眠时,他拼凑的正是一个旧款接驳器的修复零件。
他没说破,只是低声道:“谢谢。”
悬浮车驶离时,苏明月突然从车窗探出头:“周末……还去旧物市场吗?
我听说有个摊位在卖百年前的机械表。”
陈默愣了愣,然后用力点头:“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在晨光里,手里的接驳器渐渐被体温焐热。
数据塔的嗡鸣在身后低响,像某种古老的歌谣。
陈默突然觉得,这个被代码和数据包裹的时代,其实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温度——比如苏明月粥里的桂花,比如她眼里的光,比如此刻自己加速的心跳。
回到宿舍,陈默把新的接驳器插上终端。
开机画面不再是冰冷的星核标志,而是一片飘落的松叶——那是苏明月的个人标识。
他笑了笑,打开通讯记录,给苏明月发了条消息:“明天我带工具去能量转换层,或许能找到故障根源。”
几乎是立刻,对方回复了一个“好”,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小的笑脸表情。
陈默躺在床上,这次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他和苏明月坐在旧物市场的摊位前,阳光透过防护罩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一台老式机械表上,指针滴答作响,像在数着时光里的每一次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