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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把手那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转动,像根冰冷的针,扎在陈澈紧绷的神经上。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狂跳,震得肋骨都在疼。

求生的本能像溺水者最后的扑腾,猛地压倒了极致的恐惧!

他猛地扑过去,整个身子死死顶住冰凉的门板,薄薄的衣衫挡不住那股刺骨的寒意。

一只手慌里慌张地在门锁上摸索,哆嗦着把内锁的旋钮拧到死——“咔哒”!

金属锁舌弹出的声音在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锁死的瞬间——“嘶啦——!”

一声前所未有的、又尖又长、让人后槽牙发酸,头皮瞬间炸开的刮擦声,猛地贴着薄薄的门板外侧响了起来!

像是有人拿着块生锈的铁皮,或者……某种钝器,在耐心地、一下下刮着黑板上的粉末。

那声音首往人脑仁里钻,带着一股子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陈澈用尽全身力气顶着门,身体随着那一下下的刮擦微微发颤。

陈澈甚至能觉着脚下的地在跟着那一下下狠命的刮擦微微发颤!

门板内侧,老旧的油漆和木屑像被活剥皮似的“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惨白惨白的木头芯子。

薄薄的门板在这股子蛮力下发出痛苦的***,肉眼可见地向内凹进去、变了形,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活活撕开!

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肋下那点刺痛也跳得更急更快了,像是在应和门外的恶意。

他眼睛都不敢眨,死死盯着门缝底下。

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的雾气,正像活物似的,悄无声息地、缓慢地从门缝底下渗进来!

那雾气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湿腐味儿,闻着像老坟地里混着烂泥和铁锈的土腥气。

碰到客厅地面的瞬间,水磨石地面好像都跟着暗了一层。

灰雨!

广播里整天嘶吼的、绝对不能碰的灰雨!

它竟然渗进来了!

几乎同时,窗外传来一阵密集的、由远及近的“噼啪”声。

他猛地扭头看向客厅那扇小窗户。

窗外,灰白色的雨幕,像块巨大的裹尸布,毫无征兆地从天上垂落,瞬间把整个世界都罩了进去。

雨点不大,却密得吓人,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雨水是浑浊的灰白色,像稀释了的石灰水,飞快地在玻璃上淌成一道道脏污的痕迹,把外面本就昏暗的天光遮得更加模糊不清。

整个世界像是被泡进了一场巨大的、肮脏的灰霾里。

广播里总是含含糊糊地说灰雨“有毒”、“有污染”,不让出门,却从不说清到底是什么,只留下各种吓死人的风言风语。

雨幕落下的刹那,门外那能把人逼疯的刮擦声,突然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压了下来。

但这寂静比刚才的刮擦声更让人喘不过气。

陈澈的心脏在腔子里狂跳。

他依旧死死顶着门,一丝一毫都不敢松劲。

灰雨来了,门外的“东西”消停了?

冰冷的汗水混着门板上掉下来的灰渣和漆皮,粘腻地糊在皮肤上。

王明的脸在他眼前晃。

不行,不能在这儿等死!

得想法子!

至少……得知道王明怎么样了!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顶着门的肩膀,侧着耳朵使劲听。

门外一片死寂。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灰雨腐味儿的空气钻进肺里,稍微压住了翻腾的恐惧。

他需要喝口水,或者……吃片药,那瓶能让他麻木的药片。

他蹑手蹑脚,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每一步都耗尽了力气,朝着厨房的方向挪。

眼睛警惕地扫着客厅通向厨房那条短短的过道,还有过道尽头那扇半开的、黑洞洞的厨房门。

就在他快要迈进过道的时候——“啊——!!!”

一声凄厉得变了调、完全不像人声的尖叫,猛地从窗外炸了进来!

那声音穿透了灰雨沉闷的雨幕,带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瞬间撕开了陈澈紧绷的神经!

他浑身一激灵,猛地看向窗户,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扯开窗帘一角,用袖子死死捂住口鼻,露出一只眼睛透过被灰雨糊住的玻璃往外看。

尖叫是从街另一头的小巷口传来的。

昏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连滚带爬地从巷子里冲出来,活像只被踩扁的虫子。

那道身影冲出巷口,脚步踉跄,眼看就要一头扎进灰雨弥漫的街道。

就在这当口,他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刹住脚,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接着街道旁忽明忽暗的路灯,陈澈看到那人此时的样子。

那人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乱得像鸡窝,一边没命地跑,一边挥舞着胳膊,嘴里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嚎叫。

是那个常在附近晃悠、脑子不清楚的疯子!

他那双浑浊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首勾勾地朝着陈澈家的窗户瞪了过来!

隔着灰蒙蒙的雨幕和几十米远,陈澈竟觉得那目光像两根冰锥子,狠狠扎在了自己身上!

疯子那张脏污的脸瞬间扭曲到了极致,写满了难以形容的恐惧,仿佛看见了世上最恐怖的东西。

他抬起枯树枝似的手指,哆嗦着指向陈澈家的窗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嘶哑的尖叫再次炸开,这一次,竟拼凑出几个破碎却清晰得吓人的字眼:然而陈澈却看不真切他此刻的神情,否则怎么也不会再看下去了。

“跑……跑不掉的!

眼睛……到处都是它的眼睛!

不能知道……知道了……就被缠上了!

跑不出这条街!

跑不掉的——!!!”

疯子凄厉的喊声在灰雨笼罩的死街上回荡,听得陈澈心惊肉跳。

那些破碎的词——“眼睛”、“它”、“缠上”、“跑不出这条街”——像冰冷的玻璃碴子扎进耳朵,透着浓浓的不祥,可他压根不明白到底指什么。

只觉得这疯子比平时疯得更邪乎,更吓人。

“嗬嗬……嗬……” 巷口的疯子像是耗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变成了破风箱漏气般的喘息。

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陈澈家的窗户,枯瘦的手指也没放下。

然而,就在这喘息声刚落的瞬间——异变突生!

疯子脚下那片被灰雨打湿的地面,阴影如同粘稠的石油般毫无征兆地翻涌起来!

速度快得惊人!

几条滑腻、漆黑的“东西”猛地从阴影里窜出,闪电般缠上了疯子的脚脖子和小腿!

“呃啊——!”

疯子只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住脖子似的惊叫,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猛地拽倒在地!

他身体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疯狂扭动、挣扎,双手绝望地抓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地,指甲瞬间劈裂,留下几道刺眼的血痕。

可那阴影里伸出的“东西”力气大得吓人,拖拽的速度一点没减。

疯子像只被蛛网黏住的虫子,徒劳地蹬踹着,身体被一寸寸拖向巷口那片更浓、更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救我……眼睛……它……她……” 疯子最后的声音被拖进巷口的阴影,戛然而止。

“噗嗤。”

一声沉闷的、像湿麻袋被撕开的轻响从巷子深处传来。

紧接着,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细碎的咀嚼和吮吸声,夹杂着骨头被轻易折断的“咔嚓”轻响。

咔嚓……咯吱……嘶溜……那声音在灰雨单调的“噼啪”声中,被无限放大,格外清晰,格外恐怖。

陈澈死死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冲到喉咙口,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亲眼目睹活人被拖走疑似被啃食的冲击而剧烈颤抖,几乎站不稳,只能死死抠住窗沿。

冷汗像冰水一样浸透了他的衣服。

巷口的阴影蠕动了几下,沉寂下去。

只剩下地上那几道新鲜的血痕和挣扎的抓印,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惨剧。

疯子……被拖进去……吃了?

被什么玩意儿吃了?

是野兽?

还是……他不敢往下想。

疯子最后那些疯话“眼睛”、“她”、“跑不掉”……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这条街……真的出不去了?

陈澈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滑坐到地上。

窗外,灰雨如织。

整条街死寂得像座巨大的坟墓。

邻居的房子窗户紧闭,窗帘拉得死死的,没一点灯光,没一点声音,好像里面的人早就消失了,或者……从来就没住过人。

只有张家门口那个崭新的“奠”字,在灰雨冲刷下,依旧固执地露出惨白的一角。

跑不掉的……疯子临死前的嘶吼和最后被拖进黑暗时那凄厉的惨叫,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陈澈脑子里。

肋下的刺痛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灼热。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才勉强压住喉咙里涌上来的呜咽和无边的恐惧。

就在这时——“咕噜。”

一个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蠕动感,毫无征兆地从他左胸深处、刚刚剧痛过的地方传了出来!

那感觉……就像有什么冰冷、僵硬的东西,在他心脏边上……**突然顶了一下!

**“呃!”

陈澈闷哼一声,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剧痛没来,可那清晰的、身体里有东西在动的恐怖感,比刚才的剧痛更让他魂飞魄散!

这是什么?!

心脏病?

还是……刚才疯子说的……“缠上了”?

他全身的血液好像在这一刻都冻成了冰,只剩下胸腔里那冰冷异物蠕动的可怕触感,和窗外永不停歇的、令人窒息的灰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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