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毒酒穿肠,朔漠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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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里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碾过,剧痛顺着血脉蔓延,烧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沈令仪瘫在冰冷的地面上,残存的意识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着。

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那盏昏黄的宫灯,像极了楚承渊当年亲手为她点亮的那一盏。

“陛下……为什么……” 她想嘶吼,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破风声。

唇角溢出的黑血,溅在冰冷的金砖上,开出妖异的花。

视线尽头,似乎是那一方小小的牌位,供奉着沈家满门的灵位。

可此刻,那牌位上仿佛渗出血来,红得刺目。

父亲的刚毅,母亲的慈爱,兄长的爽朗……一张张鲜活的面容在眼前闪过,最后都定格成血泊中的模糊影子。

是她害了他们。

是她沈令仪,瞎了眼,错信了枕边人,将整个镇国将军府,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楚承渊……你说过,待你君临天下,便许我凤位,共守河山。

你说过,我的兵权,是你的底气,永远不会成为你的忌惮。

你说过……无数的“你说过”,此刻都化作穿肠的毒药,将她最后一丝生机彻底绞杀。

“沈令仪,你的功高震主,你的牝鸡司晨,早己不是朕的江山所能容了。”

他冰冷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巫蛊之罪,朕给你个体面。”

体面?

满门抄斩,死无全尸,这就是他给的体面?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灼烧着她即将消散的灵魂。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楚承渊,我沈令仪定要你血债血偿!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仿佛看到楚承渊那张曾让她痴迷的脸,似乎掠过一丝……痛楚?

可笑。

……“咳咳……”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喉咙,将沈令仪从无边的噩梦中拽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不是死亡的冰冷,而是一种陌生的、深入骨髓的虚弱,伴随着胸腔里隐隐的钝痛——那是她前世在北境中了冷箭后,落下的旧疾。

怎么回事?

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入目的是粗糙的毡帐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奶酒和皮革混合的气味,全然不是冷宫的霉味和血腥气。

“公主,您醒了?”

一个带着异域口音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惊喜。

沈令仪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一个穿着羊皮袄、梳着多条小辫的少女凑了过来,脸上满是关切。

公主?

她是谁?

“水……” 沈令仪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完全不是自己熟悉的音色,更柔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域腔调。

“哎,水来了!”

另一个年纪稍长些的侍女连忙端过一个木碗,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头,将温水喂了进去。

温热的水流过喉咙,稍稍缓解了灼痛感。

沈令仪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称呼,陌生的声音,还有这具既熟悉又陌生的身体——熟悉的是那深入骨髓的旧疾痛感,陌生的是这过分的孱弱和细微处不同的轮廓。

一个荒谬却又唯一的念头,闯入了她的脑海。

她……重生了?

“乌兰,你说可汗真的要让咱们公主去和亲吗?”

刚才那个年长的侍女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清晰地传到了沈令仪耳中。

“不然呢?”

叫乌兰的少女撇撇嘴,语气带着同情,“谁让咱们公主不受宠呢?

这次败给了南边的胤国,不送个公主过去赔罪,难不成真让可汗割地啊?”

胤国?

沈令仪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胤国……楚承渊的天下!

“可那胤国皇帝听说暴虐得很,前两年还把自己的皇后都赐死了,说是……说是功高震主?”

年长侍女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咱们公主这身子骨,去了那深宫里,能有好下场吗?”

“嘘!

小声点!”

乌兰连忙制止她,“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赐死皇后怎么了?

听说那皇后原本是个将军,手握重兵,哪个帝王能容得下?

再说了,咱们公主去了,不过是个摆设,能换得边境安稳,就算是她的用处了。”

将军皇后……功高震主……赐死……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沈令仪的心脏。

她们说的,不就是她自己吗?

原来,她死后,在世人眼中,竟是这样的结局。

功高震主?

牝鸡司晨?

楚承渊,你果然将一切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沈令仪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咳出声来。

眼底翻涌的,是几乎要将她自己焚毁的恨意。

“公主,您感觉怎么样?”

乌兰见她脸色苍白,担忧地问,“要是还不舒服,奴婢再去请萨满来看看?”

沈令仪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乌兰脸上。

她需要知道,现在的自己,是谁。

“我……是谁?”

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依旧虚弱。

乌兰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公主,您烧糊涂了?

您是凌令薇啊,是咱们狄戎可汗的女儿呀。”

凌令薇……不是沈令仪。

她真的重生了,成了敌国狄戎的公主,一个即将被送去胤国,送给楚承渊和亲的公主。

沈令仪,不,现在是凌令薇了。

她闭上眼,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楚承渊,你看,这是不是天意?

你亲手葬送了沈令仪,老天爷却偏要送一个“我”,再回到你身边。

和亲?

摆设?

不。

这一次,我不是来做你的皇后,更不是来做你的棋子。

我是来……讨债的。

凌令薇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的恨意己被一层柔弱的迷茫覆盖。

她看着乌兰,用那副全新的、带着怯意的嗓音,轻声问:“和亲……是去……胤国吗?”

乌兰点点头,叹了口气:“是啊,公主。

可汗己经答应了胤国皇帝的要求,过几日,就该启程了。”

胤国皇帝……楚承渊。

凌令薇的心脏像是被冰锥刺穿,痛得她几乎窒息,却又在那极致的痛苦中,燃起了一簇疯狂的火焰。

她能想象到,当楚承渊看到那张镜中与沈令仪有七分相似的脸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惊讶?

疑惑?

还是……会透过她,看到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女人?

真好。

凌令薇在心底无声地笑了,笑得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楚承渊,准备好迎接你的……劫火了吗?

这一次,我会亲手,将你和你那锦绣江山,一同倾覆。

弑夫证道?

或许,这便是她重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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