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隔壁又传来了刀具剁在案板上的声音。我烦躁不安，
被这声音惊扰得怎么都睡不着。有一天下午，警察找上门，说我涉嫌一宗入室盗窃杀人案。
现场指纹和监控录像都指向了我。可我真的不是凶手。我是被冤枉的，凶手是谁？你是谁？
1.咚——咚——咚——这声音又准时响起来了，一声一声，
有节奏有规律地仿佛敲击在我的心上，我翻了个身，越发的烦躁不安。在第五次入睡失败后，
我凝神听着，仔细辨认这声音到底是来自哪一边的住户。住在我左边的我从未碰见过，
好像是一年前住进来的，完全不了解。右边是一个性格暴躁的魁梧大汉，叫罗佑，
他冲动易怒，嫉恶如仇，脾气很不好。我们经常碰面，
他给我解决了很多我不想面对的纠纷和争吵。对面是一个失业的忧郁少年，他说他没有名字。
他整天心情低落，对人生毫不抱有希望。为了确保他活着，
他必须每天十二点准时和我见面吃饭。目前他没有失约过。咚——又是一记闷响，
听起来像是硬物被切断，刀具嵌入了案板上。声音越来越近，总感觉就近在咫尺。
隔音实在不好，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点声响都被无限放大，越是精神紧绷，
越觉得声音越来越近，我辗转反侧，脑海不由被各种恐怖惊惧的画面充斥，
各种可能性都相继冒出。会是新住户吗？还是冲动暴躁的罗佑？失业的忧郁少年？到底是谁？
2.我不知道我一整晚有没有睡着，朦朦胧胧之间就听到罗佑的声音，
他不知道在跟谁说着话，声音竟难得的耐心和温和。我出门一看，只看见他一个人，
这时突然又想起昨晚的声响，我不停地打量着他。他一脸不耐烦，
高大彪悍的身躯站在狭小的楼道里，显得楼道更加逼仄，也让我有些压力。不过我并不怕他，
大家心照不宣，住在这里的住户目前还是我说了算。他虽然一脸不耐烦，
却还是出于一丝尊重，等我问完。你昨晚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没有。罗佑说，
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出门了。你见过新住户吗？什么新住户。
他全然疑惑的表情好像不知道有新住户这事，转而，他又露出了惯常的不耐烦，
对于我的询问没有一点探究的兴趣，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看来真的不是他，我只好作罢。
3.我一整晚没有睡好，决定好好补个觉。我是个全职写手，最近总是失眠，
已经连续一个月都被拒稿了，如果还改善不了这个情况的话，这个月的开支就很难保证了。
中午十一点半，我朦朦胧胧地转醒，感觉睡够了，可是身体还是异常疲惫，
甚至觉得比没睡之前更累。我打开电脑看了看，交上去的稿件又被退了回来。我叹了口气，
把废稿放进专门的文件夹，另开了一个空白文档，足足盯着光标一分钟，却敲不下一个字。
视线又落在了搭着键盘的手背，那只手的手背不知道为什么擦伤了，
上面的破皮红肿让我有些出神。微微曲了一下关节，有丝丝痛感传来，我回过神来，
起身去拿抽屉里的药水，我已经很习以为常地处理这些突如其来的伤口。这并没有让我挂心，
我快速处理完之后又回到了我的电脑前，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陷入了一种死循环。
状态极差，常常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心里很焦躁，总是胡乱写一通，结果也是显而易见。
一篇篇的拒稿更让我心乱如麻，写不出好文章就得不到稿费，没有稿费就维持不了生活，
于是心里越发焦虑，晚上也睡不着。最近的几晚，我就想着反正也睡不着，
不如尝试多写几篇，说不定能有一篇过稿也是好的。谁知，
被那一下一下极其有节奏感的切物声惊得一身冷汗，越听越写不下去，
只顾得判断那声音去了，也不敢睡。以前从未听过，是突然来的？还是，以前睡得很熟，
所以从未听到过？4.罗佑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我一跳，
也终于把我从无人之境的思绪中拔出来。罗佑走了进来，他心情似乎不错，一脸的高兴，
连脸上那条刀疤都随着笑意微微堆皱起来，显得有些面目狰狞，但他丝毫不在意。
他兴高采烈地向我描述出门遇到的一件事。他一如往常一样，在街道上毫无目的的溜达，
目睹了一个男人当街甩了他老婆一巴掌，还破口大骂。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
但老子更看不惯这种男人，我当下就冲上去给了他一拳，他一下子就被我打蒙了，
趁他没反应过来，我又给了他一脚，他摔到了地上，我捡起地上一根木棒，
转身就把他车也给砸了。他说，挡风玻璃的破裂声吓得那个女人尖叫不止。
街上的人群越来越多，他听着很烦，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就走了。我的眉心微微皱起，
这人行事还是这么不计后果。我的语气有些严肃起来：你打了人砸了车，
对方就这么放你走了吗？他一脸不屑地说：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孬种，
他当时吓都吓死了，哪还顾得上来拦我。街上都有监控的。我还是很担心。
让他报警抓我好了。他很是无所谓的样子，兀自拿起桌上的苹果就啃了起来。
我很无奈又忧愁，只希望不要有麻烦找上门来。他似乎察觉到我状态不好，问我怎么了，
我暂时把他这事搁到了脑后，把自己写不出稿子、快没钱维持生活的事告诉了他。
他啃着苹果的动作一顿，那条刀疤就像一条毛毛虫趴在他脸上，
他眯了眯眼睛说：我替你解决。5.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凌晨两点五十八分，
我睡眼惺忪地看着墙上的秒针滴答转动。凌晨三点，那声音准时又响了起来，分毫不差。
我出神听着，仔细辨认着来源。声音好像是左边传来的，真的是新住户吗？
我不由得一边听着一边想着罗佑怎么帮我解决困境，心下更加焦躁不安。隔天一早，
我决定守株待兔，我倒要看看新住户是哪方神圣，每晚都这么扰人清梦。一个小女孩出现了，
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她背着书包，看起来是正要出门去上学。她主动向我打招呼，
且准确无误地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更加疑惑不解。我问她：你家里人呢？
怎么一个人去上学？她睁着圆润润的眼睛看着我：爸爸在睡觉，
罗佑叔叔有时会送我上学。我的眉头皱起来，你妈妈呢？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没有妈妈。她的回答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但我一时不知道到底奇怪在哪里。她看了看时间，准备走了，我更加奇怪了，
又问她：你不是说罗佑送你上学吗？罗佑呢？她脆生生的语气很镇定：我不知道，
他都是自己出现的，他不来我就自己去。反正我有危险的话，他会出现的。
她向我招了招手，背着她的书包走了。我哭笑不得，难道罗佑长出了随叫随到的孙猴毛？
入睡之前，灵光一闪而过，
我终于知道奇怪在哪了：罗佑说他没见过新住户……意识越来越模糊，我陷入了沉睡。
6.中午十二点，那个忧郁少年叫醒了我，我给他做了顿饭，我没有什么食欲，
他也一直沉默地吃着饭，他无论干什么都是安安静静的。我有些担心他的状态，
他已经快一年没走出门去看看外面的人了。同时我又为自己入不敷出的处境担忧，
我再没有收入，他又得去哪里蹭饭啊，还有罗佑到底想怎么帮我解决，他已经一天没出现了。
唉，还是得自己想想另外的出路。和往常一样，下午我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写作，
一直写到晚上七点。七点十分，我收拾了一下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居然已经十点五十分了，
我记得我只是要下楼去附近的小超市买点面包和新鲜蔬菜。我看着桌上的面包陷入了沉思，
渐渐眉头紧皱起来。有人不安分了。我有些生气，没有收入已经让人够烦了，
还有人不服安排。我大声叫着罗佑的名字，过了会，他非常不耐烦地走了过来，
衣服上的血迹吓了我一跳。7.他走近了我才发现，他上半身几乎都沾满了血迹，
手里还拎着一个麻袋，情绪也有些失控：叫什么！我困都困死了。他烦躁地把袋子放下，
走去了洗手台洗了个手后，又走回来，在桌子上的抽纸盒里抽了两张纸巾，很仔细地擦着手。
我感觉我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声音都带着颤音，我指着旁边的麻袋问他：这是什么？
他勾着唇笑了下，把擦手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不再理会他，用力拽过麻袋，竟然颇有重量，我一下没有拽动。我站起身，
用力地拎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竟全是一些值钱的金饰品和一些玛瑙，还有几捆现金，
我的心狂跳起来。一颤一颤，我感觉我握着袋口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问出口的话下意识就吼了出来：哪来的！罗佑躺在了地板上，
很无所谓的样子：你别管。你到底干了什么！我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惊惶。
罗佑很不耐烦，随手抓过我桌子上的玻璃杯摔在了地板上，玻璃应声而裂，洒得满地都是。
你别再问了，问题我已经解决了。说完，他颇为生气地走了。我看着那袋东西，
心脏狂跳不止。8.星星爬上天际闪烁，我的屋内还是寂静无声。
我一言不发地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盯着这袋东西发呆，地板上的碎玻璃无人理睬。过了一会儿，
我失神地站起身，扫掉了地上的碎玻璃，又把灯关掉，窝进房间的床上一角闭上眼睛。
一个小时后，依旧清醒如初的我站起身来，忍不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突然一个想到什么，
我急忙跑出房间，来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搜索当地新闻法制频道。静心看了二十分钟，
我的心又落回肚子里。又一个小时过去了，门没有响。
我起身把那袋东西平放到置物柜的顶层，然后用一块花布遮挡了一下。我站在下边往上瞧，
没人会在意一块布满灰尘的花布吧。尽管如此，我仍然睡不着，
那每晚困扰我的剁案板声响起的时候，我竟然有些习惯了。在它规律地响了三声之后，
我敲了敲墙壁，那声音竟然奇迹般地静候了我三秒，我又敲了三下，
然后那声音才又接着响起。当下我的心境发生了片刻的变化，携手魔鬼前行，
竟心生片刻的愉悦。只一瞬过后，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和做法惊出一身汗。
我静静地裹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第二天，罗佑没有出现。
下午我在新闻法制频道看到了一宗入室抢劫杀人案。案件标题让我心惊肉跳，我逐帧观看。
当丢失财物的先前拍摄照片被放大投射到屏幕上时，我反而平静了下来，
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我照常写稿，把一篇完稿的作品发到杂志社的编辑邮箱。
好像一切都如常运行，但是我知道，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正悬挂头顶，不知何时，
就会落下来，正中眉心。9.晚上又失眠了，那个声音又来了，我心烦不已。
我的内心在天人交战，一边疑心下一秒是不是就会有警察破门而入，
一边犹豫需不需要在警察行动之前搞清楚这令人厌烦的声响到底是什么缘由。
被抓捕的恐惧和自己未来时间的不受控压倒了一切犹豫，我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敲响了那扇门。那声音停住了。陷入沉默的间隙，我在心里数着，一秒，两秒，
三秒……我突然有些后悔，想拔腿冲回自己的领地。门开了。
一个看起来很忠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出现了。我们相对无言，他手里拿着刀，我只有一腔孤勇。
这场面实在不好看，当下我的中枢神经系统和周围神经系统都相继宕机，
语言系统迫使打破一下无言的氛围，你……你好。我说。你好。对方还算友善。
能聊！我稍稍退开了一些距离，佯装镇定地问道：你是……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有些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我问了一个非常废话的问题：我叫陈实，我在做饭。
我觉得他才古怪呢！什么饭白天不能做，非要深更半夜做，扰人清梦！你在给谁做饭？
白天不能做吗？他很认真，有一句答一句：给我女儿，我只有这个时间。白天我要睡觉。
这人怎么这么不通情理，我有些烦躁，可是你会影响到其他人睡觉。他沉默了一下，
眼皮突然挑了一下，沉沉地看着我。我有些毛骨悚然，只听他说：我有个两全的办法。
我不由得又后退了两步。10.他说：罗佑惹了事，他应该消失一段时间，
我可以接替他的位置。我顿时心惊肉跳起来，你知道……他点了点头，
我当时就在现场看着，我可以保守秘密。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小女孩，
有一个问题立刻浮上了脑海。小女孩认识罗佑，这个男人也认识罗佑，
但是罗佑却说他不认识新住户。谁在说谎？你...你们合伙...没有。
他立刻否认了我的说法，我只是看着，他不知道我一直在看着他。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不由问出口。他皱起眉头：我说过了，他不知道我在看着他，
所以他并不知道我。不过他待我女儿不错，我很感谢他。我沉默着不说话，
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我懂得了他的意思。对于他来说，罗佑只是罗佑，他不是好人，
也不是坏人。罗佑这人确实复杂。我也亲眼看到过，
他上一秒还可以细心地给捡回来的流浪猫投喂、洗澡、小心吹干、修指甲，
下一秒因为猫抓了他一下而残忍杀害。他是个极其危险的人。与虎谋皮，
眼前这人又能得到什么？你想要什么……我沉沉地问。时间。他不假思索，
似乎渴望已久，即将可以得到的时候不由脱口而出。我也看着他：我尝试说服罗佑。
他默不作声，沉沉地看了我一眼就转身回房，我想起来找他的正事。我叫住了他，
再次请求他不要大半夜发出声响。他没有回头，淡淡地说了一句：这得看你。
说完他就走了。11.我累极了，躺回床上继续闭上眼睛，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
我不知不觉也睡着了。早上我被对话声吵醒。听着听着，意识一下子惊醒，我叫了一声。
罗佑！他居然还要出门，他是疯了吗！他被我拦下来，脸色不太好看，
小女孩微笑着与我们道别，大人的事从来都和她无关。什么事？罗佑一脸的不耐烦。
我并不打算拐弯抹角，跟罗佑这种人还是直白谈话比较效率：你需要消失一阵子。
我直接用了命令的口吻，他果然不太愉快地皱起了眉。凭什么，我偏不！
我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这人总是给我惹麻烦，我大声呵斥他：罗佑！
你不要总是只想你自己，不要太自私了。你杀了人，警察一旦查到你身上，
你会害了我们所有人。你做事能不能有点数！
他摔碎了我新买的杯子：我怎么知道他会死！他那么有钱，我就想拿了一点东西就走的，
他偏偏醒了，还要报警抓我，我当然不能让他有机会报警，这是他自找的！我没想杀他，
我只是用花瓶把他敲晕了，谁知道他会死啊。真晦气。他总是这样，
把他人看作是一切的原罪，我有些无奈，只要你消失，我会帮你把刑罚降到最少乃至无罪。
你也不想坐牢吧。我并不着急，我给出我的筹码，等着他慢慢作出我想要的决定。
他犹豫了片刻，靠在椅子上悠悠地问我：你打算怎么帮我逃过罪行。这你不用管，
你只要确保，无论发生什么事，除了我，谁找你都不可以出现。
如果你不想半辈子都失去自由，你最好听我的。我专门挑着他在意的点戳，
他凝神看着我。半晌，他说：我答应你，但是，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月。我笑了笑，
一个月应该够了。他站起身就要走，我再次提醒他：记住，无论是谁，你都不可以出现。
他浑身戾气，已经开始不满：不要让她哭。会有人接替你的位置保护她，你不用管。
你最好说到做到。他最后警告了我一句，不等我回答就走了。
12.浑身的力气顿时泄下来，地上的碎玻璃让人心烦，
我其实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有把握。看着那满屋的狼藉，
我忍不住想：我怎么走到了如此境地。中午我和忧郁少年吃完饭，他一声不吭，起身就想走。
我烦透了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明明都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却还是一个字都不问。我叫住了他，
第一次用这种厌烦的语气跟他说话：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吗？他转身看着我，
眼底没有一点情绪，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他的兴趣。他死气沉沉，
语速很慢：如果只能活下来一个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他久久地与我对视着，
最终是我放弃了。我让他走，他收回目光，很干脆地走了。我突然意识到，
我对他的为难其实是自己的为难。我情绪不稳定，我在焦虑，在不安，在寻求情绪的突破口，
所以我随便碰到一个人就慌不择路地乱发泄一通。又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尝试写稿。
敲门声响了，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我竟然松了口气。他们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并对我说：陈希，你涉嫌一桩入室抢劫杀人案，现在要带你回警局配合调查。
见过我的人都称呼我陈希，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不叫陈希。临出门前，我想把门轻轻关上，
他们阻止了我。后面又来了一波人进了我的屋子，他们在我的房子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