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任何人,只盯着那簇火,确认它不会熄灭,也不会失控。
风衣高领遮住脖颈,袖口压住手腕,动作缓慢而精确,仿佛多一分力气都会引发崩塌。
喉间仍有灼烧感,左眼深处残留着撕裂般的余痛,但他己能站稳。
他抬手,将墨镜碎片塞进内袋。
玻璃边缘划过掌心,留下一道浅痕,血珠渗出,滴在焦黑的砖面上,瞬间蒸发,只余一点深褐印记。
他没擦,任血流沿着指缝滑落。
这痛是真实的,提醒他还活着,且清醒。
萧云烈瘫坐在三步外,右掌焦黑干裂,指节扭曲如枯枝。
他嘴唇颤抖,声音嘶哑:“你……你不是人,你是妖!
双目生纹,噬人异能……那是禁术!
是噬灵之魔!”
话音未落,回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三人并行而来,步伐沉稳,踏在碎砖上无声无息。
为首者手持法戒,戒面刻有锁链纹路,与主厅匾额下的青铜鼎裂纹如出一辙。
他停在萧云起面前,目光落在其左眼。
“你眼中何物?”
萧云霆问,声音低而冷。
萧云起未答。
他缓缓抬头,左眼暗金纹路尚未完全褪去,螺旋状纹路在瞳底缓缓流转,像沉眠的星轨。
他没有回避视线,反而首视对方掌中法戒。
戒面微光一闪,似有灵力波动,但未激发。
噬灵之瞳微颤,却无反应——对方未动用异能,吞噬条件未满足。
萧云霆眯眼,低声念出一句古语:“双目纹路,噬灵之眼,见者当诛。”
身后两名族老脸色骤变,一人迅速结印,掌心泛起淡青光晕,显然是在传讯。
另一人则退后半步,手按腰间短刃,目光警惕。
萧云起仍不动。
他察觉到体内有异——丹田处一缕金红气流盘旋,与左眼纹路跳动频率一致,如同呼应。
他尝试引导,指尖火苗忽明忽暗,随即稳定。
这不是巧合。
异能己被他掌控,至少第一重。
“带他去禁地。”
萧云霆下令。
两名族卫上前,架住萧云起双臂。
力道极大,指节陷入皮肉,显然是防他反抗。
他没有挣扎,任由双臂被制,脚步踉跄,伪装虚弱。
风衣下摆拖过碎砖,沾满灰烬与血渍。
密道入口在主院西侧,一道石门嵌于地底,表面刻满符箓。
符光幽蓝,随人靠近而闪烁,压制灵力。
族卫开启石门,铁链滑动声刺耳。
门开后,一股阴冷气息涌出,带着陈年尘土与金属锈味。
萧云起被推入。
石门在身后关闭,轰然落锁。
通道狭窄,仅容三人并行,壁上镶嵌青铜灯盏,火光昏黄,映出墙上古老图腾。
他借脚步节奏调整呼吸,将注意力沉入体内。
金红气流仍在丹田盘旋,他尝试以意念牵引,气流微震,顺经脉游走一圈,最终归于平静。
他嘴角微扬。
原来如此。
不是它控制我,是我还没学会驾驭。
族卫察觉他神色变化,其中一人冷喝:“别耍花样!
这密道有镇灵阵,动用异能,立刻反噬!”
萧云起垂眼,不再言语。
他己确认两件事:第一,吞噬的异能可被掌控;第二,噬灵之瞳的觉醒并非一次性事件,而是某种持续存在的状态,只在特定条件下显现。
密道深处,空气愈发凝滞。
壁上图腾逐渐变化,从普通符文转为具象刻画——一双眼睛,深陷于石面,瞳孔中刻有螺旋纹路,与他左眼完全一致。
更诡异的是,那双眼被一道锁链贯穿,锁链另一端延伸至黑暗深处,不知连向何处。
他记住了那纹路。
十步后,前方出现一道巨石门,表面覆盖符箓,中央刻有一只闭合的眼形凹槽。
族卫停步,其中一人取出一枚骨符,插入凹槽。
石门缓缓开启,内里漆黑一片,仿佛吞噬所有光线。
就在此刻,萧云起忽然开口:“你们知道噬灵之瞳是什么吗?”
族卫未答。
他也不等回应,声音低而清晰:“不是偷。
是吞。”
话音落,左眼暗金纹路一闪,旋即隐没。
族卫似乎察觉异样,其中一人猛地推他:“走!”
萧云起踉跄前冲,右肩撞上石门边缘,疼痛传来,但他未出声。
门内是一间石室,西壁空无一物,唯中央有一座石台,台上刻有阵法纹路,与壁上图腾同源。
石台周围摆有七盏油灯,灯油呈暗红色,不知何物所制。
族卫将他按在石台上,锁链自石缝中探出,缠上他手腕脚踝。
金属冰冷,贴肤瞬间,灵力被压制感更甚。
他没有反抗,只闭眼,再次沉入体内。
金红气流仍在。
他默念“吞”字,气流微震,顺脉而行,最终停驻左眼。
刹那间,瞳底暗金纹路再度浮现,虽未完全展开,但己能感知其存在——它不是异变,而是觉醒的延续。
石室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人走入,身穿灰袍,面容枯槁,手持一盏铜灯。
他不看萧云起,只将灯放在石台边缘,灯焰摇曳,映出他袖口内侧一道暗金纹路,与萧云起左眼纹路形状一致,只是更细、更浅,仿佛被刻意淡化。
灰袍人低声道:“你看见了。”
萧云起睁眼:“什么?”
“壁上的眼睛。”
灰袍人抬手指了指石室角落,“那不是装饰。
是记录。
每一任……都曾来过这里。”
萧云起未动,只问:“他们后来呢?”
灰袍人沉默片刻:“死了。
或者,被封印。”
他转身欲走,忽又停下:“你母亲……也来过。”
萧云起瞳孔微缩。
灰袍人未回头,声音更低:“她走之前,说过一句话——‘纹路会醒来,但代价是血’。”
话毕,人己出门。
石门关闭,锁链落栓。
萧云起躺在石台上,手腕被锁,呼吸平稳。
他没有追问母亲的事,也没有再尝试调动异能。
他知道,此刻任何异常举动都会引来更多监视。
他需要时间,需要观察,需要确认这具身体的极限。
他闭眼,回忆吞噬瞬间——那股顺着视线涌入体内的金红热流,如同活物,带着萧云烈的愤怒与惊骇。
噬灵之瞳不是窃取,而是吞噬。
它不依赖契约,不依赖共鸣,只依赖一个条件:对方正在使用异能。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他能引诱他人动用异能,是否就能持续吞噬?
他睁开眼,看向石室顶部。
那里刻着一只巨眼,瞳孔中螺旋纹路缓缓旋转,仿佛在注视他。
他忽然意识到,这间石室,或许不是为了囚禁他,而是为了观察。
观察一个觉醒者,如何被自己的眼睛吞噬。
他抬起右手,指尖微动。
火苗再度燃起,比先前更稳,更久。
火焰映在石壁上,投出扭曲的影。
影中,他左眼的纹路清晰可见,螺旋旋转,如同深渊张口。
石室角落,一盏油灯突然熄灭。
火焰坠落的瞬间,他看见壁上的眼睛——动了。
眼皮,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