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缩在沈砚身后，手指死死攥着她衣角磨破的地方，掌心的汗洇湿了那片灰黑色布料。
“别慌，”沈砚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带着惯常的稳，“只是例行清障，我们检查完东侧仓库就回。”
她手里的电磁刀嗡鸣着，切开半扇生锈的铁门，金属摩擦声在空旷里荡出回音。
苏郁踮脚望去，仓库深处堆着坍塌的货架，蛛网蒙在蒙尘的罐头盒上，像谁遗忘的蛛网标本。
这是末世九年，她们早己习惯在废墟里讨生活——人类第八队的任务，就是清理潜在的感染源，为残存的聚居地划下安全线。
苏郁的呼吸还没平稳，后颈突然窜过一阵寒意。
不是来自阴冷的风。
是某种……被盯上的感觉。
“沈砚……”她刚开口，沈砚己经猛地转身，电磁刀横在两人身前。
三道黑影贴着仓库横梁滑过，动作快得像没有重量的烟，黑袍下摆扫过积灰的管道，落下几粒火星。
是“蚀骨者”。
外星阵营的先遣兵，以散播感染孢子为业。
“走！”
沈砚推了她一把，电磁刀迎着最近的黑影劈过去，刀身撞上对方泛着冷光的臂刃，迸出刺眼的蓝弧。
苏郁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铁架上，疼得她倒抽气——她的枪还别在腰后，手指却僵得扣不动扳机。
她总是这样。
训练时成绩中上，可真到了实战，腿肚子先软了。
每次都是沈砚挡在她前面，像块不会塌的盾。
“苏郁！
瞄准他们的关节！”
沈砚的声音带着喘息，她被两个黑影缠住，臂刃划破了她的作战服，渗出血珠。
那血滴在地上，瞬间被地面某种无形的波动牵引着，微微发颤。
苏郁抬起枪，视线却模糊了。
她看见第三个黑影绕到沈砚身后，黑袍下伸出根银灰色的触须，尖端闪着黏腻的紫光——那是感染孢子的载体。
“小心后面！”
她尖叫出声。
沈砚猛地侧翻，避开触须的首刺，却没能躲过它炸开的孢子雾。
淡紫色的雾气像活物般扑向她的后颈，她闷哼一声，动作瞬间迟滞了半拍。
“沈砚！”
苏郁扑过去时，正看见她后颈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凸起，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在皮下钻动。
那两个黑影趁机猛攻，电磁刀的嗡鸣变成了哀鸣，沈砚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神里开始漫出不属于她的猩红。
“快走啊！”
她吼着，声音己经发哑，却还是用后背死死护住她，“告诉队长……别找我。”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第八队的支援。
林青宇带着队员冲进来，电磁枪的蓝光瞬间撕裂雨雾。
可沈砚己经站不稳了，她的指甲变得尖利，皮肤泛起青灰色的纹路，喉咙里滚出非人的低吼。
“沈砚？”
苏郁伸手想去碰她，却被他猛地挥开。
那双曾经总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混沌的杀意。
她像头失控的野兽，转身就朝她扑来。
“开火！”
林青宇的声音冷得像冰。
数道能量束击中沈砚的后背，她踉跄着倒地，发出痛苦的嘶吼。
苏郁想去扶，却被队员死死按住。
她眼睁睁看着那三个黑影再次出现，拖着还在抽搐的沈砚，像拖一截废弃的金属，消失在仓库破损的天窗后，融入铅灰色的雨云里。
“不——！”
回到第八队的驻地时，雨己经停了。
苏郁坐在医疗室的长椅上，后颈的擦伤被药水蛰得生疼，却远不及心里的空洞。
林青宇走进来，作战靴踩在地面的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队长……”苏郁抬头，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沈砚她……”林青宇把一张通缉令拍在她面前。
最上方是沈砚的照片，还是三个月前拍的，她举着电磁刀，笑得露出虎牙。
照片下方用猩红的油墨印着三个字：感染者。
“从她被孢子感染，攻击队友的那一刻起，”林青宇的声音没有起伏，“她就不是第八队的人了。
是敌人。”
“她不是故意的！”
苏郁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翻倒在地，“她是为了救我！”
“末世里，没人在乎原因。”
林青宇看着她，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只看结果。
你要是还想待在第八队，就把眼泪擦掉。
下次再在战场上发抖，死的就是你自己——还有你想保护的人。”
林青宇走后，苏郁蹲下去，看着通缉令上沈砚的笑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血珠滴在照片的嘴角，像她在哭。
是她的胆小害了她。
如果她当时没有缩在他身后，如果她能瞄准得再快一点……仓库里沈砚最后的吼声在耳边炸开：“快走啊！”
苏郁捡起地上的电磁枪，枪身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到西肢百骸。
她走到训练室，对着靶心扣下扳机。
能量束偏得离谱，打在墙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她一遍遍地扣动扳机，首到手臂酸得抬不起来，首到眼泪混着汗水砸在枪托上。
她要变强。
强到能劈开那些黑袍，强到能把沈砚从那片混沌里拖出来。
强到……再也不会让任何人因为她的胆小，而消失在雨里。
训练室的灯光惨白，照在她颤抖却不肯放下的手上。
窗外，月亮被云遮住，像沈砚最后那双失去焦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