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拖着疲惫的身躯穿过德化步行街,霓虹灯光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开一片片光斑,与他刚下班的倦意格格不入。
他在一家老国企做档案整理工作,每天面对的都是泛黄的纸张和沉闷的空气,生活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旧钟,滴答作响却毫无波澜——至少,他曾经以为是这样。
“林风,等等!”
身后传来同事小王的声音,林风回头时,对方手里正扬着个牛皮纸包,纸角己经磨得起了毛边。
“刚才清理仓库,在你负责的那批民国档案里掉出来的,看封面写着你的名字,是你家的老东西?”
牛皮纸包上的字迹是用毛笔写的,笔锋苍劲,“林风亲启”西个字透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厚重。
林风愣了愣,他爷爷是个老木匠,一辈子没离开过郑州,家里从未提过有什么祖传物件。
“可能是重名吧。”
他接过纸包,入手比想象中沉,纸面上还沾着些深褐色的斑点,像干涸的血迹。
回到租住的老城区胡同,狭窄的巷道里堆着各家的杂物,墙根的青苔在路灯下泛着幽绿。
这地方离二七塔不远,却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青瓦灰墙间还能看到民国时期的砖雕。
林风掏出钥匙开门时,眼角瞥见对门那扇蒙着灰尘的穿衣镜——那是房东留下的老物件,黄铜镜框锈迹斑斑,镜面模糊得照不出人影,他总觉得那镜子有点邪门,每次经过都忍不住加快脚步。
拆开牛皮纸,里面是本线装古籍,深蓝色封面上用金粉写着三个篆字,笔画扭曲如蛇:《万邪图鉴》。
翻开泛黄的纸页,墨迹却黑得发亮,第一页便是“镜中人”三个字,配着幅工笔插画:镜子里伸出只惨白的手,正拽着镜外之人的脚踝,画中人脸上的惊恐像要从纸里溢出来。
“故老相传,中原宅中忌悬旧镜,镜为‘光煞’所聚,久则生灵。
其灵善仿人形,夜出缠人,初则入梦,继则拖影,终夺其魄入镜中……”林风看得后背发毛,正想合上书,窗外突然刮起阵阴风,桌上的台灯滋啦一声灭了。
他摸索着去按开关,指尖却触到片冰凉——不是墙壁,而是某种带着体温的光滑表面。
猛地回头,对门那扇穿衣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屋里,就立在书桌旁。
镜面依旧模糊,但隐约能看到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影子,正歪着头看他。
林风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明明记得出门时锁了院门,这镜子少说也有五十斤重,怎么可能自己移过来?
他想起图鉴里的话,喉咙发紧,连退几步撞到床沿。
镜中的“他”缓缓抬起手,林风下意识地跟着抬手,动作分毫不差。
可当他试图放下手时,镜中人却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嘴角缓缓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那不是他的表情。
“拖影……”林风脑中炸开这两个字,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却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地板上扭曲着,正被镜面一点点吸过去。
他突然想起图鉴里的记载:“破法:以阳气盛物击镜,需见血光,断其缠缚。”
阳气盛物……他摸到脖子上挂着的玉佩,那是爷爷临终前给的,据说是用他出生时的胎发混合朱砂封在里面的。
林风咬紧牙,抓起玉佩猛地砸向镜面!
“哐当!”
镜子没碎,但玉佩撞在镜面上的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玻璃摩擦金属。
镜中的影子剧烈扭曲起来,镜面泛起涟漪般的红光。
林风趁机扑过去,抓起水果刀划破掌心,将血按在镜面上。
血珠渗入镜面的刹那,镜子突然变得滚烫,林风像被火烫般缩回手。
就见镜中的影子在血光中痛苦挣扎,渐渐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那扇镜子也开始变得透明,最后像融化的冰一样消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一滩带着铁锈味的水渍。
林风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掌心的伤口***辣地疼。
桌上的《万邪图鉴》自动翻开,“镜中人”那页的插画旁,不知何时多了几行小字,笔迹和他爷爷如出一辙:“郑州老巷,民国二十三年,王家裁缝铺老板娘为镜中物所惑,自缢身亡。
其镜辗转数户,今现于孙辈处。
血契己结,图鉴启。”
窗外的风停了,台灯自己亮了起来。
林风看着掌心的血痕,又看了看那本泛着幽幽光泽的古籍,突然明白——他平淡的生活,从今晚起,碎了。
第二天一早,林风请假去了档案馆。
他调出民国时期的郑州地方志,在民国二十三年的记录里找到了一则简讯:“德化街王家裁缝铺老板娘王氏,于家中自缢,死前常言镜中有影。
其夫弃镜于巷尾,后不知所踪。”
简讯旁附了张模糊的照片,裁缝铺门口的台阶上,赫然摆着那面黄铜镜框的穿衣镜。
林风捏着档案纸的手微微发抖,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
这座繁华都市的光鲜之下,原来真的藏着不为人知的阴影。
而他手里的这本《万邪图鉴》,就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为他打开了通往那个黑暗世界的大门。
口袋里的图鉴似乎微微发烫,他摸了摸封面,突然有种预感——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