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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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苑的“沁芳阁”坐落在梅林深处,三面环水,巨大的水精窗将漫天飞雪与虬枝疏影尽收眼底。此刻,水精窗内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滚烫,空气里沉水香、茶香、脂粉香和贵女们身上各色名贵熏香混杂成一股甜腻得令人昏沉的暖流。丝竹管弦声悠扬婉转,十几个穿着华贵冬装、妆容精致的贵女围坐在铺着雪白狐裘的矮榻旁,或低声谈笑,或矜持品茗,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或明或暗地投向主位。

太子妃王氏端坐主位,穿着杏黄底绣金凤穿牡丹的宫装,雍容含笑,只是那笑容如同描画在玉像上,眼底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和疏离。而她身旁,才是今日真正的主角——嘉仪公主。

嘉仪公主穿着正红蹙金绣百鸟朝凤的宫装,云鬓高挽,插着赤金点翠九尾凤钗,通身的气派几乎压过了太子妃。她下巴微扬,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骄矜与得意。今日这“赏雪宴”,名为太子妃做东,实则是太子授意,专为安抚她这位因靖王冷落而郁郁不乐的胞妹。她享受着众星捧月的目光,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枚蜜渍梅子,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红唇饱满鲜艳。

“皇嫂这里的雪景,果然比宫中更添几分野趣。”嘉仪的声音带着刻意拖长的慵懒腔调,眼波流转,扫过水精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绿萼老梅,“只是这梅,开得再好,也终究是死物,不及活色生香来得有趣。”她意有所指,引得几位依附她的贵女掩口轻笑。

林薇就隐在沁芳阁外回廊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穿着一身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靛蓝粗布袄裙,头上包着同色的旧布巾,脸上刻意抹了淡淡的锅灰,整个人缩在廊柱的阴影里,如同墙缝里一株无人问津的苔藓。她低垂着头,手里拿着一块半湿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光可鉴人的朱漆廊柱,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透过水精窗的缝隙,牢牢锁定着阁内那个鲜红的身影。

时间在丝竹声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像在滚油上煎熬。

终于,机会来了。

一个穿着浅碧宫装的小宫女,端着红漆描金的托盘,脚步轻快地穿过回廊,走向沁芳阁。托盘上放着一个精巧的白玉碗,碗内是刚炖好、犹自冒着氤氲热气的冰糖燕窝。这是太子妃特意吩咐为嘉仪公主添的。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缩!就是现在!

就在那小宫女走到林薇藏身的廊柱旁时,林薇的脚“不经意”地向外一滑!身体失去平衡,低呼一声,整个人朝着小宫女的方向踉跄扑去!手中的湿抹布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正盖在了那碗热气腾腾的冰糖燕窝上!

“啊!”小宫女猝不及防,吓得花容失色,手一抖,托盘倾斜!那碗覆着湿抹布的燕窝,“哐当”一声脆响,连碗带汤,尽数泼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黏腻的汤汁和洁白的燕窝溅得到处都是,甚至有几滴滚烫的汤汁溅到了小宫女的手背上,烫得她“嘶”地倒抽冷气!

巨大的声响瞬间打破了沁芳阁内的和谐!

丝竹声戛然而止!所有谈笑风生的贵女都惊愕地转过头来!太子妃蹙起了秀眉。嘉仪公主更是柳眉倒竖,俏脸含霜!

“没用的东西!连碗汤都端不稳!”嘉仪身边的贴身大宫女锦绣厉声呵斥,快步走出阁门。

那小宫女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看着满地狼藉和手背上的红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锦绣姐姐…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是有人撞了奴婢…”她慌乱地指向旁边同样“吓呆了”、瑟缩着跪倒在地的林薇。

锦绣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林薇那张沾着锅灰、平凡瑟缩的脸:“你是哪个院的?如此毛手毛脚!惊扰了公主凤驾,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林薇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头几乎埋进胸口,声音带着哭腔和浓重的乡下口音:“奴…奴婢该死!奴婢是浆洗房的…刚…刚来…路滑…没站稳…冲撞了贵人…奴婢该死!求贵人饶命!求贵人饶命啊!”她一边哭求,一边用力磕头,额角很快在冰冷的地砖上磕出了红痕,卑微可怜到了极致。

阁内的嘉仪公主早已不耐烦,这小小的插曲败坏了她的兴致。她看着自己精心涂抹、在暖阁灯光下更显娇艳欲滴的蔻丹指甲,又瞥了一眼窗外依旧纷纷扬扬的雪,忽然觉得脸上似乎被这阁内的暖气和脂粉闷得有些发黏,尤其是唇上那层为了保持色泽而反复涂抹的、来自西域的昂贵口脂,此刻竟觉得微微发干发紧,一丝若有似无的、极淡的麻痒感从唇瓣边缘传来。

“晦气!”嘉仪蹙着眉,嫌恶地挥了挥手中精致的缂丝团扇,仿佛要扇走这不愉快的空气和脸上那点不适,“锦绣!还愣着干什么?把这碍眼的脏东西拖下去!还有你,”她不耐烦地指着地上磕头的林薇,“滚远点!别污了本宫的眼!”

“是!”锦绣应声,厌恶地瞪了林薇和小宫女一眼,“还不快滚下去收拾干净!”

林薇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和小宫女一起手忙脚乱地去收拾地上的碎瓷和黏腻的燕窝残渣。她动作笨拙,手指因“惊吓”而颤抖,故意将几块较大的碎瓷扒拉到靠近水精窗的位置。

就在她俯身去捡拾窗边一块碎瓷的瞬间,她的身体巧妙地遮挡了阁内大部分的视线。借着弯腰的动作,她藏在袖中的手,如同鬼魅般探出,指尖捏着一小撮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的粉末——遇水则显青痕的“惊魂散”!指尖在窗棂缝隙里凝结的细小水珠上极其迅速地一蘸,然后,快如闪电般,将这点沾了水汽的粉末,隔着水精窗那微小的缝隙,朝着阁内嘉仪公主的方向,猛地一弹!

粉末细如尘埃,混在暖阁内氤氲的香雾和水汽中,无声无息地飘散。

嘉仪公主正端起手边一盏温热的玫瑰露润喉。突然!她感觉几粒极其细微的、带着凉意的“灰尘”落在了她光洁饱满的额角,甚至有一粒沾在了她浓密卷翘的眼睫上!

“什么东西!”嘉仪公主瞬间炸毛!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将手中的玫瑰露盏掼在桌上!甜腻的汁液溅出,污了雪白的狐裘垫子!她惊怒交加地抬手去拂额角,指尖却感觉到一点极其细微的、湿滑的粘腻感!

“啊——!”她失声尖叫起来,声音因惊恐而尖锐刺耳,“脏东西!有脏东西落我脸上了!锦绣!锦绣!死哪儿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如同平地惊雷!彻底炸翻了沁芳阁内虚假的平静!

所有贵女都惊得站了起来!太子妃也变了脸色!锦绣连滚带爬地冲回阁内:“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我的脸!我的脸!”嘉仪公主指着自己的额头,又气又急,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快!快给我拿镜子!拿水来!洗干净!”她素来以容貌自傲,最是爱惜这张脸,容不得半点瑕疵!那点微不足道的“灰尘”和湿粘感,在她心里已被无限放大成了毁容的威胁!

阁内瞬间乱成一团!宫女们慌忙去取铜盆、热水、锦帕和靶镜。锦绣亲自拧了温热的湿帕子,小心翼翼地要替嘉仪擦拭额角。

“滚开!笨手笨脚的!”嘉仪一把夺过锦帕,自己对着宫女捧着的靶镜,气急败坏地擦拭着额角和眼睫。擦拭过后,镜中那张脸依旧光洁无瑕,只是被她自己用力擦拭得微微发红。她松了口气,但那股被脏东西触碰的恶心感和微微的麻痒感却挥之不去,让她心浮气躁。

“定是外面那些贱婢打扫不净!连风里都带着灰!”嘉仪恨恨地放下锦帕,目光扫过自己方才擦拭额角的手指,总觉得指尖残留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粘腻感。她急需用更干净、更芬芳的东西来覆盖掉这种感觉!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自己紫檀妆奁里,那盒心爱的、散发着清雅牡丹香气的胭脂膏子上。这盒西域进贡的“玉面娇”,是她今日妆容的点睛之笔,香气馥郁,质地滋润。

烦躁之下,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发泄和寻求安慰的意味,伸手打开了那盒绘着缠枝牡丹的白瓷胭脂盒!清雅的牡丹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让她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

她伸出保养得宜的食指,习惯性地、带着一丝急切,朝着那膏体最中心、最饱满诱人的位置,蘸了下去!

指尖传来温润细腻的触感。她并未察觉,在那层她熟悉的“玉面娇”膏体之下,正中心的位置,被她指尖蘸取的,恰恰是那一点薄如蝉翼、米粒大小、色泽瑰丽如朝霞初凝的“寒潭月影”!

嘉仪公主毫无所觉。她对着靶镜,带着一丝烦躁和想要迅速摆脱不适感的急切,将指尖那点混合着“玉面娇”和致命“寒潭月影”的胭脂膏,重重地、均匀地涂抹在了自己饱满鲜艳的唇瓣上!然后,又习惯性地用指腹晕开,让那瑰丽的色泽覆盖整个唇部。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觉得安心了些,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了一下。镜中的红唇在暖阁的灯光下,色泽饱满欲滴,似乎比平时更加娇艳动人,甚至隐隐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异光泽。她满意地哼了一声,将胭脂盒随手丢回妆奁,心头的烦躁似乎被这熟悉的香气和完美的唇色驱散了大半。

“好了好了,一点小事,闹得人心惶惶。”太子妃适时地开口打圆场,试图缓和气氛,“嘉仪天生丽质,些许灰尘,岂能掩瑜?来来,尝尝新贡的蜜橘。”

阁内的气氛在太子妃的安抚下勉强重新活络起来,丝竹声也重新响起,只是比之前少了几分轻松,多了几分小心翼翼。贵女们重新落座,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主位,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嘉仪公主端起宫女新奉上的热茶,矜持地抿了一口,试图压下心头最后一丝残留的烦闷和那越来越明显的、唇瓣上细微的麻痒感。茶水温热,滑过喉咙,唇上的麻痒似乎被熨帖了一瞬,但紧接着,一股更强烈的、如同无数细针同时刺入的灼痛感猛地从唇瓣爆发开来!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脱手坠地!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华贵的裙摆!

“公主?!”锦绣惊叫。

嘉仪公主已经顾不上茶盏了!她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那股灼痛感如同燎原之火,瞬间从嘴唇蔓延到整个脸颊!又麻!又痒!又痛!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下疯狂噬咬!又像被滚烫的针反复穿刺!

“啊——!我的脸!好痛!好痒!”她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因为剧痛和惊恐而剧烈地痉挛起来!双手再也顾不得仪态,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颊和嘴唇!

“公主!不能抓!不能抓啊!”锦绣和几个宫女魂飞魄散,慌忙扑上去想按住她的手!

晚了!

在所有人惊恐万分的目光注视下,嘉仪公主那原本饱满娇艳、涂抹着瑰丽胭脂的唇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紧接着,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红艳的表皮开始起皱、发黑、溃烂!黄绿色的脓液混合着血水,从溃烂的伤口中不断渗出!那溃烂如同瘟疫般蔓延,迅速侵蚀着她光洁的脸颊皮肤!所过之处,皮肤先是红肿起泡,随即迅速发黑、坏死、溃烂流脓!

“啊——!我的脸!我的脸——!”嘉仪公主的惨叫变成了绝望的哀嚎!她透过宫女捧着的靶镜,看到了自己那张正在迅速腐烂、如同恶鬼般的脸!极致的恐惧和剧痛瞬间摧毁了她的神智!她疯狂地挣扎着,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涕泪横流,脓血糊满了她抓挠的双手和衣襟!

“鬼!有鬼啊!救我!皇嫂救我!皇兄救我——!”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状若疯魔!

整个沁芳阁彻底炸开了锅!

贵女们哪里见过这等恐怖景象?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有的直接晕厥过去!有的呕吐不止!场面彻底失控!丝竹管弦早已停了,乐师们抱头鼠窜!宫女太监们乱作一团,哭喊声、尖叫声、器物翻倒的碎裂声混杂在一起!

太子妃王氏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被贴身宫女死死扶住才没瘫倒。她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张迅速腐烂、不成人形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声音尖利到破音:“太医!快传太医!封锁梅苑!所有人不许离开!查!给本宫彻查——!!”

锦绣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看着疯狂挣扎、脸已烂掉大半的嘉仪公主,如同见了恶鬼!混乱中,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地上那个被嘉仪随手丢弃、此刻正静静躺在翻倒的妆奁旁的白瓷胭脂盒——那盒缠枝牡丹的“玉面娇”!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胭脂!是胭脂!”锦绣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地上那盒胭脂,尖声嘶喊起来,“公主…公主方才用了这个!用了这个之后脸就…就烂了!是它!是这盒胭脂有毒!”

这一声尖叫,如同在沸油里泼进了一瓢冰水!

瞬间!所有混乱的、惊恐的、哭喊的声音都停滞了一瞬!无数道目光,如同利箭般,齐刷刷地射向地上那个小小的、绘着缠枝牡丹的白瓷盒子!

那盒子在满地的狼藉和血污中,显得格外刺眼!如同一个无声的、狰狞的罪证!

太子妃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盒子,眼中爆发出惊骇欲绝和滔天怒焰!她猛地指向那盒子,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给…给本宫…拿…拿过来!验!!”

立刻有胆大的内侍,用锦帕包着手,战战兢兢地捡起那盒胭脂,呈到太子妃面前。

太子妃看着锦帕上那沾染着些许血污的盒子,如同看着一条剧毒的毒蛇!她不敢碰,厉声下令:“打开!”

内侍颤抖着手,掀开盒盖。

一股清雅的牡丹香气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甜腥气逸散出来。盒内,是浅粉色的、质地细腻的胭脂膏体。然而,就在那膏体的正中心,一点极其微小、却异常刺眼的、如同凝固血珠般的瑰丽红点,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那红点,在满盒的浅粉中,妖异得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

“啊——!”有贵女再次发出惊恐的尖叫!

“是它!就是它!公主就是蘸了这里!”锦绣指着那红点,哭喊着确认!

“毒!剧毒!”太子妃只觉得眼前发黑,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猛地站起身,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剧烈摇晃,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响彻整个死寂的沁芳阁:

“查!给本宫掘地三尺地查!这盒胭脂是谁经的手!是谁送进来的!是谁调换的!本宫要诛他九族——!!!”

愤怒的咆哮在阁内回荡,震得水精窗都嗡嗡作响。

而此刻,造成这一切风暴源头的林薇,早已趁着阁内彻底大乱、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嘉仪公主那恐怖的惨状和那盒致命的胭脂吸引的瞬间,如同滴入大海的水珠,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沁芳阁外的回廊。

她没有立刻离开梅苑。而是迅速闪身,躲进了距离沁芳阁不远、一处堆放清扫工具的狭窄杂物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她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方才阁内嘉仪公主那凄厉到非人的惨叫和那张迅速腐烂的脸,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带来一种冰冷的、近乎虚脱的战栗。

成功了。毒计已成。嘉仪公主那张引以为傲的脸,彻底毁了。太子的心头肉被剜掉了。这把火,已经熊熊燃起!

但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梅苑已被封锁!太子妃暴怒!接下来必然是掘地三尺的搜查!她必须立刻离开这个风暴中心!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脱下身上那件沾了燕窝污渍的靛蓝粗布外袄,反穿过来,露出里面相对干净的灰褐色里衬。又用准备好的湿布巾用力擦掉脸上的锅灰,将头发打散,重新挽成一个更随意松散的低髻。做完这一切,她从角落一堆杂物里,抽出一个半旧的、装着几把枯枝的竹筐,背在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杂物间的门。外面,梅苑已是一片末日般的混乱!到处都是奔跑惊呼的宫女太监,侍卫们手持刀枪,面色冷峻地封锁着各个通道,呵斥着盘问每一个可疑的人。哭喊声、呵斥声、奔跑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恐慌和铁血的味道。

林薇低着头,背着竹筐,脚步不快不慢,脸上带着和其他粗使仆役一样的茫然和惊恐,朝着梅苑西侧、靠近马厩和堆放杂物院落的偏僻后门走去。那里守卫相对松懈,而且她早已观察过,后门外是一条堆满积雪、少有人行的背街小巷。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眼神锐利如鹰。

林薇瑟缩了一下,指了指背上的竹筐,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军…军爷…奴婢是花房的…管…管事嬷嬷让奴婢去后门外…拾…拾些干净的雪回来…说…说贵人要煮雪烹茶压惊…”她的话语磕磕巴巴,理由也算说得过去。花房的下人,去后门外背阴处取干净的雪,是冬日里常有的事。

那侍卫狐疑地打量着她平凡无奇的脸和背上的枯枝筐,又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手(没有工具),最终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回!别乱跑!”

“哎!谢军爷!谢军爷!”林薇千恩万谢,低着头,加快脚步,朝着后门走去。

后门果然只虚掩着,只有一个上了年纪、裹着厚棉袄打盹的老门房。林薇顺利推门而出,冰冷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子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噤,却也带来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她不敢停留,背着竹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那条堆满积雪、空无一人的背街小巷。身后的梅苑灯火通明,如同燃烧的地狱,哭喊和喧嚣被高墙阻隔,变得模糊不清。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和风雪。

就在她即将走出小巷口时,身后梅苑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凄厉、如同杜鹃泣血般的女子尖叫,穿透风雪,直刺云霄:

“我的脸——!林薇!我要杀了你——!!!”

是嘉仪公主!她在极致的痛苦和疯狂中,喊出了林薇的名字?!是巧合?还是…回光返照般的直觉?!

林薇的脚步猛地顿住!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她霍然回头!

只见梅苑那高耸的围墙之上,靠近沁芳阁的方向,一扇水精窗被猛地撞开!一个穿着正红宫装、披头散发、满脸脓血溃烂如同恶鬼的身影,正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朝着风雪肆虐的夜空发出撕心裂肺的诅咒!她的手指,正死死地指向林薇所在的小巷方向!

虽然隔着风雪和距离,林薇看不清那恶鬼脸上的表情,但那道充满无尽怨毒和疯狂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毒箭,穿越黑暗,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她的身上!

“抓住她——!林薇在那里——!!”紧接着,围墙内传来太子妃惊怒到极致的尖利命令!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如同潮水般朝着后门方向涌来!

暴露了!

林薇瞳孔骤缩!没有丝毫犹豫,她猛地扔掉背上的竹筐,拔腿就朝着小巷另一端的黑暗狂奔而去!冰冷的雪灌进她单薄的鞋袜,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全身,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身后,梅苑后门被轰然撞开!火把的光亮和侍卫的怒吼如同跗骨之蛆,紧追而来!

“站住!”

“逆贼休走!”

“放箭!!”

凌厉的破空声撕裂风雪!几支弩箭擦着林薇的耳畔和身侧呼啸而过,狠狠钉在巷子两侧结冰的墙壁上,发出“夺夺”的闷响!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

林薇咬紧牙关,将身体压到最低,凭借着对小巷地形的熟悉(赵守成给的地图)和现代体能训练留下的底子,在黑暗中左冲右突!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奔跑!朝着巷子尽头那片更广阔的、被风雪笼罩的黑暗!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怒吼声、火把的光亮,如同索命的恶鬼,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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